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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蒙大赦地離開。
秦玉逢被重新挽了髮髻,戴上髮釵步搖,過去的時候秦躍還支吾著沒有把情況說明。
她大方地坐下,接過兄長殷勤遞來的茶,無情地說出事實:「兄長同我講,他一回來就接到好多請帖,仿佛一夜之間多出幾十家至親似的,難以推脫。」
皇帝目光沉了沉。
封賞還沒下去,秦躍就這樣炙手可熱,之後還得了?
他:「然後呢?」
秦玉逢:「然後我說,我把他的腿打斷,他就一家都不用去了。」
皇帝:「……」
秦躍:「辛苦了,陛下。」
「不,玉逢平日對我很好,也很文靜……不,我是說,她現在比起以前文靜許多,也很體貼人的。」
秦躍既遺憾於沒有釣出他的埋怨,又有些微妙的同情。
即使是他,也說不出「妹妹很體貼」的話來。
「其實,臣從還沒有參軍起,就很不喜歡這些宴會和邀約。人與人之間有了千絲萬縷的牽扯,善惡是非就會變得模糊,很多事情就無法做明白了。」
秦躍是秦家的嫡長公子。
即使沒有受封大將軍,即使沒有戰功,他也是無數人巴結的對象。
但他從懂事起,就很厭煩這些追捧和討好。
甚至做出了違背祖宗的決定——他十六歲就跑出去參軍了。
戰場相對簡單,立場鮮明,軍令如山。
刀劍面前,生命也是等價的。
皇帝聽到他的這一番話,很受觸動:「子先之明理,世人罕有能及者。」
「但讓妹妹把我的腿打斷是不可能的。」秦躍斬釘截鐵地說著,「所以臣已經想好了,這次的獎賞既不要爵位,也不要珍寶,只要陛下你為我賜婚。」
「功成名就,正是完婚的好時候。」他高興地說,「文漪等我這麼多年,即使有妹妹護著她,也還是受過不少非議和委屈,希望您在賜婚聖旨里多誇她幾句。」
秦躍有個的未婚妻,名叫段文漪,就比他小一歲。
當初他從家裡跑去邊關,只有他妹妹和未婚妻支持了他,還出大力幫他成功開溜。
一晃七年。
他終於能夠光明正大地回來。
也有了能力和時間,來盡力彌補所愛之人。
「段氏的淑女,朕亦有耳聞。」皇帝面帶微笑地扯著謊,「賜婚不過是順手可為,兄長這樣的大的功勞,不封不賞實在是不合適。」
「而且朕已經替你想好了封號。昭昭之明,勇猛無敵,你為昭勇縣侯。」
在爵位上,皇帝曾經是猶豫過的。
或者說,他猶豫了很久,有過各種擔心。
作為一位有著弱小過去,至今還未掌握大權的皇帝,他總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擔心,也總難以安心。
但太過顧忌,不能果斷,只會讓他越陷越深,無法做好當前想做的事情。
秦躍是良將,是能做實事的好臣子。
他應該給予對方應得的獎賞。
第22章
縣侯。
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爵位。
順朝的爵位分為王、郡王、國公、郡公、郡侯,郡伯,縣公、縣侯、縣伯,子,男十一等,還有若干榮職。
除了國公會封給太后皇后的父親(如鎮國公,承恩公)之外,郡伯以上基本都是宗室。
非宗室者,即使立了大功,也通常從縣伯封起。
皇帝要是不要臉一點,連爵位都不用給,給個驃騎大將軍的榮職,只添俸祿不給田地和封邑。
秦躍有些愣住,回過神來,也並無太多的喜色:「陛下,臣的祖父是江陰郡公。」
這是開國時,高祖贈予他曾祖父的爵位,還恩准四代不降爵。
他爹是世子。
雖說是打算退休後再承爵,但也已經夠扎眼了。
考慮到這樣的情況,為他能夠得到應有的封爵,父親仿佛已經決定不出任內閣首輔了。
所以秦躍想了很多藉口來推脫。
然而現在的情況是,皇帝似乎執意要讓他當這個昭勇縣侯。
果然,皇帝不在意地擺手:「你不是要成婚了麼?到時候長子繼承秦家的爵位,次子繼承你的,多好。」
秦躍下意識地看自己的妹妹。
只見妹妹已然吃了半盤點心,對他們的談話毫無興趣的樣子。
察覺到他的視線,秦玉逢抬起頭,不在意地說:「陛下決定的事情,只要不是對民生社稷有害的,身為臣子就該順從,不是麼?」
「古語有云,『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陛下是明主,你該擔心的不是自己是否顯赫,而應該擔心自己的能力是否能夠匹配這份恩賜。若是覺得受之有愧,那便加倍地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情。」
秦玉逢並不覺得兄長推掉封賞就能降低皇帝的警惕。
他們家何止是有個江陰郡公。
她娘還是郡主,她也有個縣主稱號呢(先帝給的)。
他們最值得忌憚的,不是這些空有封邑而無實權的爵位,是「秦」與「唐」這兩個姓氏所代表的權勢與人脈。
皇帝聽到秦玉逢的話,也十分高興:「愛妃說的對,朕意已決,待會兒就命人傳旨,到了夜宴上,叫那些宗室大臣,挨個給我們的昭勇侯敬酒。」
秦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