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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完全錯了。」秦玉逢搖頭,「當人必須要達到一個目的時,虛偽和歹毒都只是手段。」
「在本宮看來,人可以虛偽,陰險,下流甚至是下賤,唯獨不能沒有人性。」
世道如此,她並不會去苛責使用手段的人,真想做什麼的時候,也不會吝惜手段。
前提是手段沒有用在無辜者的身上。
靜妃拿假孕的事情釣魚可以,但不該栽贓給極力避讓的秋貴人。
匆匆趕來的皇帝站在門外,聽到此言,沉默良久。
他記得自己聽說華妃進御花園的竊喜,也記得聽到華妃當眾拆穿靜妃懷孕的怒意,在此刻,這兩種情緒化為思索。
靜妃的事情是他默許和幫忙遮掩的。
華妃不可能不知道,但還是選擇忤逆他。
明知道他們此時的關係不同以往親密,也明知道自己做了這樣的事情,會給自己招來禍事,她依然去做了。
是因為她本就是如此光明坦蕩之人。
也因為……
她看出他對靜妃的縱容正在帶來不好的影響,想及時阻止。
今天沒有華妃在場,他很可能就信了「秋貴人受皇后指使要故意害靜妃」的說法,發作皇后和秋貴人。
靜妃憑藉他的愧疚之心,如皇后一般戕害無辜之人,他其實也是不願意的。
他或許,正需要華妃這樣的人提醒自己。
「參見聖上。」
邁步走進去,屋中人跪了一地。
皇帝一眼看到正中的華妃。
盛裝打扮,美麗奪目。
他當即覺得華妃確實是奔著能遇到他去的御花園,遇到靜妃她們只是巧合。
「幾位愛妃請起。」他牽著秦玉逢,一同坐在床邊。
「靜妃的情況如何了?」
秦玉逢:「太醫還未曾來。」
盯著他們交握雙手的瑾修儀收回目光:「早在靜妃第一次昏迷的時候,就派人去請太醫了,不知為何,聖上都到了,太醫還沒來。」
守在床另外一側的宮女眼神一變,意識到不對。
幫靜妃「養胎」的是一位姓張的太醫。
張太醫是她的人,又得過皇帝的默許,替她將假孕的事情遮掩。
她請太醫,只會也只能請張太醫。
靜妃今日要選一位倒霉蛋來背陷害自己懷孕的鍋,早早就囑咐張太醫在太醫院等候。
結果現在人還沒到。
秦玉逢也察覺到不對,涼涼地說:「怎麼,今天太醫院是全請假了,還是結伴出遊了?」
皇帝:「趙海德,你去瞧瞧,請不到張太醫,就請太醫令來。」
靜妃一聽,就知道皇帝不知為何,不對華妃生氣反倒生她的氣,心中暗叫糟糕。
她抓緊被子,咳嗽兩聲,緩緩睜開眼。
秦玉逢:「當真是醫學奇蹟,在短短一個時辰內,靜妃就能在沒有外界刺激的情況下兩昏兩醒。」
其他人:「……」
忍住,不能笑。
秦玉逢:「不過靜妃分明沒有撞到頭,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卻能昏過去,也算是醫學怪談了。」
皇帝沒忍住,勾了勾唇。
靜妃做戲的水準大約是最符合「孩子」的一點。
天知道他過去配合對方演出,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靜妃感覺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是嘲笑諷刺的,心中惱怒,不由怨念地說:「不知我是哪裡得罪了妹妹,竟叫你說出這麼多讓我難堪的話來。」
「本宮與靜妃同年出生,早先不知,喊過你好幾次姐姐,你都欣然接受。結果上回我生辰的時候才知道你今年還沒有過生辰,分明是比我小的。」
秦玉逢學著靜妃往日的神態,胡攪蠻纏道:「白白叫你占了這麼久的便宜,怎麼不算得罪?況且本宮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靜妃:「……以本宮在宮中的資歷,讓你喊一聲姐姐很過分?」
宮中向來以資歷論長。趙海德也沒比皇帝大幾歲,還不是被太監們喊「爺爺」?
「好吧,靜妃姐姐。」誰料華妃從善如流地改口。
「太醫等了這麼久還沒來,我的好姐姐,不妨你自己說說,你這一胎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這個孩子,到底是血肉做的,還是布料做的呢?」
靜妃僵硬地轉過臉,去看皇帝。
正望入他深沉不見底的眼,讓她如墜冰窖。
第36章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
靜妃突然笑了, 捂著自己的臉說:「我想要有個孩子,是什麼做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妾身在最好的春日裡懷上孩子,等他出生的時候, 該是滿天飛雪的冬日,啟春而落冬,多好的寓意啊,他的一生該比這還要長的。」
她不是在說這一次假孕。
而是在說曾經。
她曾經在春天懷上過一個孩子,戰戰兢兢, 拼盡一切地保護他,即使幾度險些一屍兩命,也絕不考慮捨棄對方而求己活。
在一個下大雪的日子, 她生下了那個孩子。
可是別人卻告訴她,那是一個死胎。
儘管她的夫君說孩子確實出生之前就死了, 但靜妃依然認為孩子是皇后殺的。
從那個時候起, 靜妃就再也沒有一絲少女的天真了。
皇帝欲要說些什麼, 但靜妃一副陷入回憶的模樣, 其他人無論說什麼, 她都不給回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