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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在擔心自己步別人後塵的同時,也有人生出不甘想法來——天下是大家一起打下來的,憑什麼要讓鍾家來做這個天子,掌他們的生死?
對死的畏懼,對權利的渴望,再加上天子的命在旦夕,讓剛剛建立的大順暗潮洶湧。
臨川王就是那群人意圖另立的新主。那群人既看中他高祖義子的身份,又看重他在軍中和文官中的威望。
或許臨川王最初沒有謀反之心,但他攔不住其他人想往他身上披龍袍,也不敢考驗自己與鍾家父子的信任。
在開國的動亂之中。先帝死了一母同胞的長姐,也就是子云大長公主,還有其他的兄弟,兄弟姐妹只剩下他一人。
所以儘管他上位之後手段鐵血,砍了不少開國功臣,留下來的那些人也忍了。
或許是因為這段遭遇,他儘管與昭德皇后伉儷情深,依舊寵幸了無數的女人,生下許多孩子。
對能夠讓他回憶起長姐的秦玉逢,他也給出了比公主還重的寵愛。
「朕忘了,你從前常伴父皇膝下,應該見過此劍的。」
秦玉逢回過神,聽皇帝如此說道。
她淺淡一笑:「臣妾也見過他用這把劍殺人,印象深刻。」
大約是高祖彌留之時的經歷給先帝留下了心理陰影,越是虛弱,他越是瘋狂。
上一刻還在問她「點心合不合胃口」,下一刻便拔劍殺了自己剛宣來議事的臣子,就因為對方前不久跟著別人一起奏請立懷王為太子。
秦玉逢:「這把劍斬過千人,殺性極強,臣妾見您將手覆於其上,有些擔心這份凶性傷著您。」
皇帝:「朕將它取出,確實是動了殺心。」
他等華妃開口問自己想殺誰。
誰知她問的卻是毫不相干的問題:「聖上為國事操勞,近來消瘦許多,臣妾帶了點心來,您可要用一些?」
愣了會兒,他輕輕點頭:「好。」
凶性極重的寶劍被放到桌案另一端的邊緣,各色的美味點心在桌子上擺開。
甚至還有一盅尋善放進去的補湯。
皇帝對這樣的關心有些受寵若驚,憤怒的心情徹底褪去,懷著某種神聖的心情,將桌上的東西都一掃而盡。
在這樣和諧的氣氛中,趙海德幾齣幾進,焦慮之情溢於言表。
秦玉逢和皇帝都發現他的不對勁,但是都沒有說。
最後,他頂著壓力說:「聖上,您宣的嚴博大人已經在正殿等待了。」
皇帝慢條斯理地淨手,讓人將碗碟收走:「他等不及了麼?」
「嚴博大人倒是能等,但您不是還讓顧鶴大人申時來麼?您要改主意同時見他們?」
趙海德擦了把汗。
這顧鶴雖然才上任不久,但那張嘴是真可怕,別說朝臣,就是皇帝都好幾次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而且這顧大人不僅嘴皮子厲害,武力值也不低。
嚴大公子雖說是上過戰場的,兩人打起來,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皇帝想起自己喊兩人來的原因,表情冷沉下來。
「那朕就去見一見吧。」
他看向秦玉逢,她撐著臉坐在案邊,言笑晏晏:「臣妾想約聖上夜遊,便在這裡等您吧。」
「好。」
皇帝邁著大步朝正殿走去。
趙海德試圖緊隨其後,卻被叫住。
秦玉逢:「趙總管。」
他轉過身,略帶討好地說:「娘娘抬舉,喚奴才是有什麼事情吩咐麼?」
她拿著桌上的長越劍起身:「聖上的劍忘帶了。」
趙海德的眼中,倒映著華妃一步一步靠近的動作。
從容而輕快,帶著些許愉悅。
就像是獵人在靠近捕獲到獵物的陷阱。
他屏住呼吸,一瞬間沁出許多冷汗來,卻像是被捆住的獵物那樣無法動彈和言語。
沉重的劍落到他的手中。
他恍惚回神,意識到自己並不是這個獵物。
但對華妃的恐懼依然盤繞在他的心中,他不敢問聖上為什麼要帶上這把劍,恭敬地別過華妃,便捧著劍去正殿,悄悄地站在不受注意的角落。
嚴博等了皇帝許久,心有不滿。
一見著皇帝便忍不住說:「聽聞華妃也在勤政殿,聖上許久未來見臣,莫不是被美人勾住了魂,不肯讓您過來?」
他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在風月玩笑上,男人總是寬容的,通常還會會心一笑。
但皇上似乎並不喜歡他這個玩笑,聽到這句話後,臉色更冷了。
「朕未曾用午膳,華妃送了些點心過來,你是在怪朕沒有邀請你一起去吃?」
「不不,臣在進宮之前,已然用過午膳。」嚴博連忙否認,「聖上為國事操勞,廢寢忘食,娘娘體貼入微,當真是一樁美談。」
他難得說華妃兩句好話。
說完心裡又很不爽,卻只能強行忍住。
昨天皇帝剛因為他被顧鶴彈劾的事情,對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停了他的職,讓他閉門思過。
回去後父親也對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責令他將那些小玩意兒都收起來,抹除痕跡。
今天下午皇上又將他找到宮裡來,大約是妹妹出面為他說了好話,準備放他自由了。
他得好好表現。
作為嚴家的嫡長子,嚴博裝模作樣起來,還挺那麼回事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