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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容的行李箱綁在馬上。
楊克冷冰冰的在後面走著。
他心想,算了,就這麼一會兒了,從今往後這個男人將從奚容的生命里退場。
可兩個人無名指上道戒指是那麼刺眼。
奚容竟也沒有摘下來。
他們已經相愛到不怕世俗的眼光了嗎?
在這樣封閉的村子裡,同性之間是更加不能容忍的。
那馬在這種小路上是不能跑的,也能跑,但載著奚容不可以,會讓他不舒服。
楊克教程快,他的屬下今日沒有跟去十里灣,是他一個人來回走的,也跟上了馬。
楊克的車就停在了知青宿舍。
這天好幾個知青沒有去出工。
他們是有休息日的,一般會去趕集買些東西。
肖坤和奚容一路上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
「容容回去後要好好吃飯,冷了自己多穿衣服,夏天也別洗涼水澡,冬天用油抹手,別生凍瘡。」
「到了家裡記得給我寫信報平安。」他眼睛紅紅的,奚容甚至覺得他要哭了,一直在眨眼睛,他似乎想抱一下奚容,但又忍住了。
這兒人太多了。
他始終知道奚容不想公開這樣的關係,上次成親也是這樣,奚容怕極了別人知道。
奚容輕輕的和他說話:「桌子下面有個鐵盒子裝著一百二十五塊錢,是我這些年的稿費的獎金,你自己留著用,別省著,好好買點吃的穿的。」
奚容又想,如果肖坤能好好過就好,原本他們倆生活,肖坤絕大多數支出都用在了他身上,往後用在自己身上會過得很好,他這樣想著又放心了些。
肖坤眼眸微顫,他沒說話,只是點頭。
兩人說了會兒話,楊克已經在催促了,他說已經買好了火車票,再晚就趕不上火車了。
奚容剛想上車,一名知青有過來說話。
他說:「奚容,那年你說春天會回來的,為什麼不回來?」
奚容愣了一下,他幾乎忘記了這個承諾。
只記得那幾天自己過得很苦,他封閉著內心,不願意面對這些人,這兩年他見過的人不超過三個。
他的內心在與世隔絕。
奚容苦笑一下,「肖坤那邊近。」
回來的話,他們都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吧,都以為自己是個諂媚的奴種,巴結著楊家兄弟,這不,他又在宿舍這邊上車了,楊克就是一旁,也許他們以為他又是如何巴結著他們了。
但他要走了,這些都無所謂了,這些人也不重要。
奚容以為他說了這話就完了,沒想到那青年還在說:「那年那楊勝戲弄你、他的哥哥也污衊你,現在來接你的是他哥哥,你要小心,不要被他們哄騙了。」
一旁的楊克的臉冷了下來。
奚容眼皮微動。
他以為他們都覺得他是個諂媚的小人,沒想到這青年叫他小心。
那青年笑了笑,「我和你在一個中學,你也許不記得我了,你那時還幫過我,我看過名單知道在這個宿舍,但因為工時緣故總是沒有見到,本想與你多說說話,但你再也沒有回來了。」
…………
車開起來的時候奚容往後一看,遠遠見著肖坤在看他,他坐在車的後排似乎要閉目養神,突然往窗外一看,竟然見肖坤騎馬追了上來。
那玻璃是鎖住了,不能搖下來,奚容隔著玻璃喊道:「回去、你回去!別跟來了!」
那已經被肖坤訓練得很是強壯,他跑起來竟然比得上小汽車。
楊克冷冰冰的看著後視鏡,囑咐司機,「開快點。」
他接著又和奚容解釋,「跟車太危險了。」
奚容見肖坤的距離漸漸和他拉遠了。
一直延續到了半個小時才漸漸看不見肖坤的身影。
此時此刻他突然感覺到了。
自己是負了他。
他和那些拋妻棄子的男人沒有什麼兩樣。
他終於有些難過,一邊是自己的親人和未來,一邊是他的伴侶。
他獨自上了路,將那男人拋棄在這落後的小山村里。
他心裡想著往後會回來看他、或是寄錢給他,但他知道這個男人終究是被他放棄了,往後他們的人生天差地別,再也沒有可能像從前那樣同床共枕。
上了火車,奚容的位置是雙人間臥鋪,他的上鋪是楊克。
奚容一路上也沒有和他說話,他打開行李想拿些東西出來,他把羽絨服拿出來想蓋蓋,往口袋裡一摸,竟然摸出一把錢來。
那足足六百多塊好生用紅紙包裹著,一分兩分的都有,厚厚的一大把,奚容是數都數了好久好久。
他摸著錢沉默了很久很久,楊克和他說什麼他都沒聽見。
他很擔心肖坤,他不知道他的錢哪裡來的,但是知道一定賺得很辛苦,前不久聽肖坤說在攢錢,說要給他買架自行車。
說還差些錢。
這些錢剛剛夠買一架上好的自行車,幾乎他所有的積蓄。
他摟著羽絨服眼睛有些濕潤,終於能聽見一些聲音。
楊克輕輕的問他,「那次你生病、過了幾日好的?」
他這兩天反反覆覆做夢,夢見那天的事,幾乎每句話、每個場景都清晰的記得。
他記得楊勝說奚容病了好久,這幾日都在生病。
在夢裡奚容病得相當慘烈,他當時是沒有見到奚容的,但如今的夢中他能清晰的看見奚容躲在房門後面,臉色蒼白,捂著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