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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的聲音很是好聽,如山間溪流一般清澈明朗,聲聲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很輕,像個溫文爾雅的少年,他說話的語調不緊不慢,只是聽著,便覺得自己被放在重要的位置,鄭重對待。
七皇子甚至帶著輕淺的笑意,「路上出了些小事,耽擱了路程,可是讓先生好等了?」
三兩句已經變成了主導者,許仲手忙腳亂的答話,「殿下可不要這樣說,原本是我們怠慢了……」
七皇子輕輕笑了笑,再也沒有說話,許仲按命令引路,將人帶去了秦書閣。
秦書閣曾經是個小書院,乃是皇城子弟學習之地,如今有了國子監,秦書閣早就荒廢了,巧好來了名質子,放在宮裡也不方便,也不過放在皇子府邸,般派人收拾了一下,讓燕國七皇子住在此地。
既省事,又能在眼皮子底下看住人。
如今才進了屋,東西還沒擺放好,又是咳了。
奚容的藥收得好好的,啞奴向來對他的東西清清楚楚,奚容衣食住行都是他照顧,如今藥需要翻好幾個箱子才能拿到,本來泡好藥費些周折,找藥有費了半盞茶的功夫,如此就讓奚容久等了。
奚容冷冰冰的垂下眸,「沉香木呢?」
藥也不碰,又咳了好幾聲,屋子裡沒有人敢出聲,七殿下向來不太囑咐這些事,一旦囑咐那就是重中之重,可是啞奴卻把沉香木擱置在了一旁。
那藥是一動不動,臉色更蒼白了些。
他的皮膚本就雪白如玉石冰魄,唇色只有一絲淺淡的粉,向來愛穿料子舒服的素衣,一頭長髮如濃墨一般的黑,更顯得他皮膚雪白無比,容貌又是漂亮至極,清淺典雅,冷冷清清,美麗得如畫中人一般,咳了幾聲,更是如凋零的的花似隨風能飄走,蒼白破碎,叫人心生憐愛。
如此一咳,單薄的肩好似都在抖一般,節骨分明纖細的手攀在桌子上握著,指節都發白了。
啞奴連忙將沉香木好好放進名貴的盒子裡,再敢上前去伺候奚容喝藥。
他生得高高大大的,一張俊美的臉在奚容面前時常是低著,叫他去外面殺人,腥風血雨都能過來,可他從小被毒啞了,奚容要是生氣,他是無法哄,只能腳踏實地的做事,低著頭聽訓。
可他漂亮的主子向來不訓人,他心狠,對誰都狠,對自己也是一樣的。
他拿住了他的把柄,知道他最是見不得他受苦,便拿此來無聲訓他。
只見那枇杷膏放在桌子上一點一點涼了去,漂亮的主子又咳了幾聲,外邊的侍衛已經在著急,生怕自小病弱的主子如此勞累,又要病壞了。
可七殿下的跟前向來只能是啞奴在。
帶了七八個侍衛,沒有侍女,怕女孩子吃不了這種苦,便只帶些粗枝大葉身手好的男人。
侍衛們手腳也是利落,知道才來的楚國,嬌弱的七殿下是被當做棄子來了楚國,往後有什麼難燕國無人管他,他孤苦伶仃,只能靠著他們保護。
不會准外人再靠近,他們便會做更多的事。
幾個男人做事也細緻,不僅把屋子打掃了乾淨,連院子裡的雜草都拔了去,幾個人分工合
作,還拿了銀錢去街上買些寓意好的盆栽在院子裡種好。
屋子裡零零碎碎的事便交給啞奴做,衣服的擺放、被褥鋪就,以及那些需要送給權貴的禮品,一併是他掌控。
珠寶細軟玉佩等等,更有奚容的藥。
七皇子是個藥罐子,娘胎里落下的病根,聽說他娘為了讓他出生費了好些功夫,咬著牙把他生下來,自以為往後是一生榮華富貴,沒想到才五六年就死了,死的時候及其不甘,瘋了似的要帶著奚容一塊走。
但奚容躲進了荷花池裡,在拱橋底下待了一夜,等他母親咽了氣才出現。
自此大病一場,身體越發不好。
活到今年十九歲,全好藥物續命。
病懨懨的,柔弱無比,仿佛少吃一些藥便會就此倒下,他不吃,便使得人心都揪起來。
啞奴把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擺好了,奚容坐在的書桌前寫東西,椅子底下放在精碳燒的火。
椅子後面給他蓋著毯子,卻時不時咳一聲,讓人心都懸了起來。
啞奴候在一旁,已經不知道換了幾杯溫熱的藥,奚容都沒有動過一份。
像是漫長的煎熬一般,他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又想起自己無法出聲,如此只能沉默的候著。
七殿下執筆寫字,像個勤奮的讀書人一般廢寢忘食,啞奴在小廚房裡熬的藥膳已經好了,他還在寫。
直到華燈初上,屋子裡點好了燈,才放下了筆。
才剛剛鬆動筋骨,啞奴已經將新泡好的藥端了上來。
奚容垂眸看了看杯子,輕輕的說,仿佛溫言細語的家人一般,「來時剛下車有些噁心,不願吃藥,你費心了。」
啞奴眼眸微顫,見奚容端過了藥已經是喜出望外,以往要是他做錯了事,可能會折磨他一整天,如今才是小半天,已經對他的恩典。
奚容端著藥,卻不喝,只輕描淡寫說道:「你吃些東西,今夜便去把張衡殺了。」
啞奴高高大大的站在奚容身邊,如同一隻被馴服的猛獸,狹長的眼眸溫順垂下,對於主子的命令沒有任何質疑。
拿了幾塊奚容吃剩下的點心,帶上刀,回頭見奚容已經將要喝了下去,出門囑咐一名侍從將藥膳和飯菜端上,便是飛快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