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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藥牢牢捆在窗戶邊,再也沒說什麼,轉身已然離去。
他現在在找人,在這兒多耗任何一些時間找人的進度就多延遲一些,這樣想著,他加緊了腳步。
…………
奚容在門口靠了好一會兒,才敢出聲哽咽起來。
他怕有人還沒走,只虛脫般回到床上用被子捂著小聲的哭。
他也沒有非要用他們的名額呀,楊勝說得簡簡單單,他以為很容易,如果早知道是這麼難的,他早就不會提起了。
就算死在這北大荒,也好過被人說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好得多。
他渾渾噩噩的躺在,他實在是反反覆覆生病,病得不清醒,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好像有人在照顧他,但他腦子混沌一片,眼睛也不願睜開,只這麼睡了下去。
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昨日種種如一場大夢,他推開門往楊勝的宿舍一看,門是鎖的。
他的狀態不是很好,可能身體還不太舒服,走起路來暈暈乎乎的。
這排知青宿舍還有幾個人,奚容很少見過,一般見到也是天黑了。
這是第一次大白天的見到這些人,幾個人的眼睛都看著他,奚容咬著牙低著頭,仿佛這些人都聽到了昨日楊勝他哥說的話,以為他是什麼攀附權勢的小人,他甚至覺得自己一丁點也抬不起臉。
還有人朝他走來了,仿佛是要說什麼,奚容連忙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般的朝十里灣跑去。
好多天沒出工了。
他在鄉下的工作就是開荒,一直在床上病著像什麼話。
他往前走了不多時,突然往前一看,竟然看見肖坤走在他前面。
走得不快,仿佛第一次見到他時帶他走這條路一樣,沉默的走著也不說話。
奚容知道,他在這裡只能跟在肖坤幹活的,只能在十里灣,村里沒有人給他分配到別處,他不能走。
走了就是逃兵。
聽說十里灣的活難做,沒有人願意來,不會有人和他調換。
他走了一會兒,聽見肖坤終於說話了,「容容,要不我背你吧。」
他說話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奚容這個時候恰巧是有點累了。
他很少自己走完這段路,都是肖坤背著的。
這一次他生病還沒好,走起來更加不舒服。
「不了。」奚容抿著唇,「我不累。」
肖坤沒有說話,又繼續走了,這會兒走得更慢了些。
雖然是慢,但奚容真的走路不太行,特別是這種上上下下的路,他的腳掌已經開始疼了。
但他知道的,以後這條路要走很多很多次,他是必須走的。
他咬著牙,感覺腳上一定又要起水泡了。
腳疼得要死,再回想起那無望的回家路途,心裡湧起一片悲涼,只覺得自己這樣不好的身體素質難以干下重活,他在這兒無依無靠也沒有熟人,往後不知道該怎麼辦,還不如死了算了。
如此,也不怕腳上起什麼水泡,大不了那雙腳鮮血淋漓的,每日如此折騰就當是為國捐軀了。
他再往前走了兩步,突然間身體騰空而且,肖坤已經將他摟了起來。
此時此刻他已經無所畏懼,根本不再怕肖坤了,他輕輕的掙扎了一下,又乾脆放了手。
肖坤的力氣大極了,輕而易舉的就將他抱了起來,是面對面那樣抱,像橫抱一般,但又讓奚容靠在他肩頭上。
奚容茫然的靠在他身上,突然感覺到一隻大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頭,緊緊的將他摟在懷裡。
「容容對不起,我那天把你嚇著了是不是?我、你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我只想對你好,你不要走、不要討厭我……」
奚容渾身冰冰涼涼的,那隻大手手心溫熱至極,他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渾身顫了顫,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這兒不是知青宿舍,沒有楊勝的哥哥和其他知識青年聽著,大聲哭了也不會被人說是趨炎附勢不成氣哭了之類的閒話。
荒山野嶺的,只有他和肖坤兩個人。
肖坤也不會笑話他。
肖坤以為是自己又惹他生氣了,手忙腳亂的哄他,「你別哭、我是怕你的腳走壞了才抱你的……」
奚容哭起來是稀里嘩啦,肖坤連忙快些走,像把人抱到屋子裡好好的哄。
他知道奚容想離開。
昨日那楊勝叫了人來,帶他離開了。
他在不遠處一直盯著這邊的動靜。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最終奚容沒有和他一起走。
奚容一邊哽咽一邊說:「他們說我壞、說我不是省油的燈呢!」
肖坤說:「不是的,是他們說錯了,容容特別好,你別聽他們的話。」
他大抵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了,一定是有人說了什麼,說了奚容的壞話,奚容才這麼難受。
他一邊哄著一邊說:「容容不要聽他們的話,你不是那樣的人,你要是不喜歡那邊,就來我家裡住吧。」
他說話間已經到了他家門口。
他將新做好的的椅子搬過來了點,把奚容放在上面。
那椅子平整又光滑,是悉心做出來的上好的椅子,晚秋的晨日白光瑩,奚容身上仿佛被渡了一層光似的。
眼淚洶湧的落下,如同美麗的珍珠粒粒分明,流淌在漂亮的臉上,眼尾和鼻頭都紅紅的,可憐得讓人心疼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