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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手裡有名額,奚容知道的。
但是現在聽來,只有一個名額, 只能帶楊勝回去。
知青宿舍的隔音效果並不好,隔壁熱火朝天,翻箱倒櫃一般的, 楊勝好像在砸東西, 動靜大得離譜, 跟在打仗似的。
待動靜小了些, 奚容聽見一個冰冷的男聲。
「回不回去已經由不得你做主。」
有點耳熟, 像奚容在上海聽過的任何一個威嚴聲音,上海這樣說話的年輕權貴很多,他們大多是說一不二, 年少時就有些名頭,不好相處,冷冰冰的會挑人錯處。
奚容最不願就是接觸這一類人。
他在報社的時候碰見過這樣的。
決定的事沒人能改的。
楊勝大喊大鬧:「我不回去!容容不走我也不走!」
楊克冷冰冰的盯著他, 「那小子就這麼把你哄得暈頭轉向?他什麼心思你不知道嗎?如果不是看你手裡有名額會接近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點,信里不提半點家人, 左一個奚容右一個奚容的, 這個人怎麼會是省油的燈?」
奚容捂著嘴咳了兩聲, 他心都涼了。
他也不是那樣趨炎附勢的小人,想跟著楊勝一起回上海,他也是想念母親和妹妹呀。
只是以為楊勝的名額很簡單的,像捎帶個朋友一樣,他和楊勝是同學,也很想好好和他相處,這段時間他生病了,楊勝好言好語的像個好相處的同學。
他怎麼就不是省油的燈了?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要在別人口中是這麼不堪?
楊勝和他哥吵了起來,「你怎麼能這麼說他!?你要是見過容容就不會這樣說了,他特別特別的好,是我很想很想讓他和我一起回去,你明明是有名額的,為什麼不能帶他走?我一個人回去,你是要我死嗎?」
那話才出口,就挨了楊克一拳。
楊克從小就練過,這一拳沒有任何留情,直把楊勝打得眼冒金星,直接閉了嘴。
楊克居高臨下看著他,「要死回去死,有種在母親父親眼底下死。」
楊勝擦了擦嘴角的血,不可置信楊克竟然下這麼重的手,「你打我?」
楊克說:「再鬧一句,我打暈你叫人把你扛回去。」
楊勝從小就在哥哥的淫威之下長大,對於楊克心生畏懼,知道他說得出口做得到,他真的會把他打暈扛回去。
到時候睜開眼就到了上海了。
楊勝立馬縮起了尾巴,好聲好氣的說:「你總得讓我和容容道個別吧。」
楊克大度的說:「去吧。」
奚容是宿舍就在隔壁,他敲了敲,「容容,開開門,是我。」
門是反鎖的,他敲了好幾下都沒有動靜。
楊勝稍微有點兒著急,「容容你沒事吧?你快開開門啊,我有話和你說!」
楊克眼皮跳了一下,往門口走去,他站在門口盯著。
楊勝急道:「哥,讓我在這兒多待一天吧,容容生病了,他還沒好,現在屋子裡沒動靜呢,我擔心!」
楊克說:「人就在門後。」
他耳朵靈敏,能聽得見動靜,鞋底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不遠,就在門後,但是反鎖著門不開。
想來是聽見了他們說話,知道怕了,也不敢亂作妖。
楊勝說:「容容!你不理我了嗎?你好點了嗎?」
裡面的人不說話,但他也稍微聽見了點動靜,知道奚容就在那兒,可無論他怎麼敲門,奚容都不開,也不回他的話。
楊克心中好笑,心說你不過是個靠著哥哥拿名額的人,現在擺明了無法帶他回去,你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人家可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覺得自己弟弟年紀小,從小就嬌生慣養,整日在象牙塔里生活,不知道世道險惡和人心是什麼樣子的,以為一點點的好就把老底都交代出來了。
楊勝說:「你是不是怪我沒帶你一起回去?容容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的!」
楊克在一旁冷冰冰的提醒,「夠了,都快天黑了,父親母親等著你回家呢。」
楊勝再敲了敲門,說了會兒話,最終是知道奚容不會再回應他。
楊克讓人把人一押就帶了回去。
奚容在房間裡緊緊按住門鎖,生怕楊勝兄弟進來了,看著他指責他攀附權勢。
他是個讀書人,骨子裡特別清高,能和楊勝說想回去已經是極限了,現在人家哥哥找上門來把他描繪成了一個小人。
他真是恨不得時光倒流捂住自己的嘴不准自己說那句話。
他聽著步伐慢慢走遠,心裡一點點冰涼,又一點點放鬆。
過了片刻,突然聽見又有腳步聲來了。
奚容緊張起來,他聽見那冷冰冰的步伐就知道這個人是楊勝的哥哥楊克。
楊克站在門外,「聽說你生病了,我特意買了藥。」
「名額很有限,我手裡不多,不能給你,往後過不了幾年等政策好了你可以回來的。」
藥掛在門口,楊克再看了一眼那門內,總覺得應該再多說些什麼,他敲了敲門,「你開門,我和你當面說清楚。」
但裡面的人和剛才一樣,只站在門內不做聲也不動,根本是不開門的。
楊克等了會兒見人實在不開門,也覺得沒有必要當面說。
這個奚容肯定因為名額才哄著他弟弟的,這種人他實在見過太多了,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說清楚,剛才腦子昏了才折回來送了藥,但人家也不領情,便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