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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鄰居嗎?
為什麼要對他笑?
他們想要得到自己什麼樣的回應?
萬秋呆呆的看著,有種陌生的情緒在胸口涌動,他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看到的一切,都是他不理解的東西。
龐大的房子,四處都有精緻的雕刻和擺設,有巨大畫卷,有很長的走廊,窗外時時刻刻都是漂亮的花園。
萬秋無法正確的問出疑惑和不安,也得不到一個正確的反饋。
「寶貝今天一天都在做檢查累了嗎?要不要休息?」楊瀟雨的手指戳了戳萬秋的臉頰,「媽媽先帶你去洗澡好不好?我們寶貝身上都是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
楚建樹對楊瀟雨的提議有些無奈:「瀟雨,萬秋已經是一個少年了。」
「少年又怎麼樣,身上哪裡媽媽沒看過啊。」
然而楊瀟雨的聲音卻有些沉,她的目光在萬秋的領口之下,到現在還能記起在萬秋進行身體檢查的時候,身上四處都留下的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有的傷痕。
「媽媽想多看看寶貝。」
想要親手給萬秋還沒有恢復的傷處上藥,想要給留下的疤痕塗抹祛除疤痕的藥物。
想親手去做些什麼,將這個孩子所經歷苦難的回憶,一點一點的用雙手抹去。
「十四歲了,也還是要有性別意識的。」楚建樹試圖勸阻。
「讓我帶三弟去洗澡吧,媽。」楊則剛剛進入到門內,聽到的就是要帶萬秋去洗澡的對話。
楚建樹和楊瀟雨對視一眼,也知道這是楊則希望能和萬秋有單獨相處的時間。
作為母親,楊瀟雨也希望她的孩子們之間兄弟和睦,主動詢問了萬秋的意見:「萬秋願意嗎?」
萬秋凝視著楊瀟雨,楊瀟雨微笑著。
萬秋又看向了楊則,漂亮的眼睛裡,仿佛在復刻楊則的每一道細膩的情緒。
「如果萬秋不願意,二哥不會勉強你。」楊則比起楊瀟雨,對待萬秋更為小心翼翼。
最終萬秋眨了眨眼:「好。」
楊則一僵硬就顯得陰沉的表情上,終於流露出一絲輕鬆,似乎是鬆了口氣,側過身,做出了一個讓萬秋跟在他身邊的手勢暗示。
可惜萬秋看不明白,站在原地仰望他。
萬秋不知道楊則想做什麼,而楊則則是擔心萬秋是不是反悔了,不願意跟他走。
兄弟兩個莫名的僵持住了,一高一矮,像是不一樣大小的柱子錮在地面上。
楊瀟雨很不給面子的笑:「阿則,牽牽弟弟的手。」
楊則垂眸看著萬秋,萬秋也在看著他。
楊則的耳朵尖一點一點的泛出了淺淺的紅色。
萬秋的眼睛澄澈,漂亮的宛若世界上最靈巧的工匠竭心盡力雕刻的彩色琉璃,讓楊則黑色的倒影都染上了明亮的顏色。
將手伸出來的時候,楊則覺得指尖都在顫抖,指節僵硬用力到感到不適。
仿佛在邀請的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一隻膽小的隨時都會逃竄的脆弱的貓咪,不知道先到來的是貓咪的貓爪,還是肉墊。
然而萬秋卻很坦然的握住了楊則的手。
那雙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楊則,仔細的觀察。
在萬秋的手觸碰到他的手指的時候,那種仿佛被膽小的貓咪寄託了信任的強烈的喜悅感,讓楊則的心情極其複雜。
他回握了萬秋。
小小的細弱的手指,仿佛不具備重量和溫度,讓楊則的心臟收緊。
楊則的笑容透著幾分自責和苦澀,連自己都未曾察覺。
可在萬秋的眼中,嚴肅的楊則,似乎高興到周身都被點燃了小小的花火。
「萬秋,走吧。」
楊則邁開步伐的時候,萬秋就跟著他走了。
沒有任何懷疑的,安靜的跟著。
他腳步輕的宛若沒有,讓楊則有些懷疑是不是萬秋是漂浮在地面之上。
「媽媽。」突然一直沉默的楚憶歸開口說道,「我可以回自己的房間嗎?」
「當然,休息一下吧憶歸,麻煩你一直照看萬秋了。」楊瀟雨知道萬秋和楚憶歸相處的很好,一直配合著他們在醫院內四處奔走。
「有什麼好麻煩的,本來就是該做的,那我走了,爸媽。」楚憶歸說完轉過身。
楊瀟雨提醒道:「晚上會準備歡迎大餐。」
「我會按時出來的。」楚憶歸應了,在道別後離開。
然而楚建樹和楊瀟雨卻對視一眼,並沒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對楚憶歸全然的放心。
無可挑剔的,完美的孩子楚憶歸,仿佛是天生照著好孩子的模板在生長。
楚憶歸是有資格表達自己的,他們願意接受楚憶歸的情緒,可他們卻連楚憶歸到底有沒有情緒都不知道。
就好像天生就掛在櫥窗內的極其珍貴的玩偶,他們只能隔著玻璃去欣賞那世間罕見的美麗容色,可他們不能觸碰,看不到那玩偶在華麗繁雜的美麗衣著之下,有沒有不為人知的裂痕。
每次到這種時候,楊瀟雨會覺得無奈。
她或許真的很不適合做一個母親。
萬秋被牽著手。
在很長的過道中走著。
萬秋的個子很矮,但是身邊的人雖然個子高,可走路很慢,萬秋跟著走也並不費力氣。
抬起頭,萬秋偷偷的觀察著楊則,這是他的哥哥,第二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