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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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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 西院寢臥。
「阿姐!」陸澈行眼睫輕顫,從夢中驚醒,他臉色蒼白, 抬手揉著眉心,靜靜坐起。
又夢魘了。
能夜夜夢見阿姐算得上是喜事, 他原覺得是上蒼憐憫他思念之情,讓他們二人終得夢裡相見。
陸澈行垂下眼帘, 眸色黯淡。
近兩日夢中的阿姐與記憶里的截然不同,她會同他道,不怪罪葉玉將她杖殺, 更不怨江埕歡喜葉玉,願他們二人能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更會秋眸含水跪於他身前懇請即刻誅殺葉虞。
陸澈行瞳仁漆黑, 身上泛著病氣,捂帕咳血不止。
他長眸微動, 想起那日聽阿虞胡言亂語後, 自己隨意翻閱的幾本巫書里,便記載了捏造夢境的巫術。
造夢術習學簡單,但卻極其損害中術人的身子。
陸澈行手骨節握得泛白,看著枕邊的鬼臉面具, 思及阿姐音容笑貌,他拿起面具貼近心口, 一點點否認著是江埕所為的猜想。
那雙白皙的手青筋可怖,提起榻前的劍推門而出。
*
入秋的夜本就陰冷,鐵籠又潮濕, 阿虞睡得極不安穩, 如今聽見響動, 便昏昏沉沉地睜開眼。
陸澈行雙目通紅,幽幽地站在她面前,聲音冷得徹骨,「你說我是該拔掉的你的舌頭,還是割破你的喉嚨,才能讓你不在開口胡言亂語。」
他陰鷙地看著她,手中的劍直逼她的咽喉,未等阿虞回話,便劃破了她的脖頸,直至鮮血淋淋,方才停下手來。
阿虞臉色煞白,疼得淚水掉落,她指尖攥得泛青,費力看著眼前人道,「你臉色這般差勁,很像是中了什麼捏造夢境的巫術。」
陸澈行眼神愈發冷,情緒極不穩定,「胡說八道。」
阿虞秀眉皺起,思索片刻,擔憂道,「是不是江埕假借玉櫻之名入了你的夢…」
話尚未說完,長劍離她的咽喉又近了幾分,「看來是要拔掉你的舌頭,你才能消停些。」
阿虞聞言垂下眼,心如死灰道,「十三,你今日因造夢術殺我,明江埕便會還你真正的記憶。」
陸澈行神色晦暗不明,心口卻如同壓了塊巨石般,絞痛難忍。
阿虞笑容苦澀,啞聲出言道,「這從始至終都是江埕的奸計。」
「他篡改你的記憶,讓我們自相殘殺,待你親手殺了我這個救命恩人後,在告知你事情真相。」
阿虞看著眼前臉色愈發白的少年,「他想要的便是我們生不如死。」
陸澈行眉峰皺起,零碎的記憶在他腦中反覆攪著,他薄唇發顫,握劍的手也有些鬆動。
陸澈行自知是習武秘籍的後遺症發作,他手拄著劍強撐著站穩。
耳邊卻只剩阿虞那句,江埕若真是你的親生侄兒,又怎會將那種短期增進人武力,實則害人性命的秘籍交於你呢。
他面如紙色,吐出一大口鮮血,手無力地鬆開劍,跪倒在地。
阿虞抬眼看向躲在角落裡的陸衡之,他們身上被拴了千斤重的鐵鏈,禁錮著行動,鐵鏈不斷,他們此生都無法走出這籠子。
陸衡之眼神陰暗,慢步走向陸澈行。
他骨節分明的手拎起鐵鏈死死勒住少年脖頸,趁陸澈行發病之際,重重砸暈了他,那張白皙的面龐滿是鮮血,直直摔倒在地。
阿虞起身,拾起地上那把長劍,這劍可是上好材料鑄造的,堅毅如磐石。
也是她重金買下送於十三,護她周全的。
如今倒也諷刺,阿虞輕輕嘆氣,繞到陸衡之身後舉劍砍向他腰身拴的鐵鏈,費她好番力氣才斷開。
所幸劍未彎曲,更未有損傷。
兩條鐵鏈皆已斷開,她催促著陸衡之,「快走。」
陸衡之卻抬眼看她半晌,「你不跟我一起走?」
阿虞冷聲回他,「不了。」
她繼而道著,「你再耽誤些時辰,便只能留在這和我等死了。」
*
直至腳步漸遠,阿虞攙扶著陸澈行坐回籠邊。
她捏著手絹用力擦拭他的傷處,疼得他渾身發顫,小聲呢喃著,「阿姐。」
捏造夢境的事自是阿虞做的,昨個她趁陸澈行發病疼昏時餵了些自己的血給他用以造夢。
只是她巫術不精,也只能以玉櫻託夢給陸澈行。
若是江埕沒活著,此番她就能廢了陸澈行武功,將他拖回京中好生折磨。
可惜江埕活著,他氣運滔天,想要重登高位,更想殺了她們。
新皇陳修那氣運又怎能抵過天選之子,只怕在她遇難這段時日,便已凶多吉少了。
掌管兵力的二人,秦衍為葉玉終身未娶,另一人浴血沙場便是為做玉櫻後盾。
就算從這逃出,也只怕京城局勢已變。
阿虞眼神陰冷,她可不想成為案板魚肉,任人刀俎,更不想江埕坐擁天下,葉玉母儀天下。
而她淪為東躲西藏的階下囚。
「阿姐…」少年昏昏沉沉喚著玉櫻,阿虞偏頭看向蒼白著臉的陸澈行,輕輕笑起。
她抬手摸著自個脖頸,仍是血流不止。
那劍如此鋒利,當真是疼死人了,阿虞嘆氣,舉劍用著劍鋒猛戳陸澈行的額頭。
他所恢復的記憶的的確確是被巫術強加上的,不過倒也說不準許是玉櫻真是他深愛的阿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