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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看了眼皇后身旁的九千歲。
她並不認為九千歲是真的在幫皇后,而是認為皇后在他手下討日子。
姜夫人說:「現下姜家沒了,娘娘您的後位,又能坐得穩嗎?」
這個話姜夫人其實是想單獨和皇后說的,但是她也不敢讓九千歲出去,只能當著他的面把這話說出來。
同樣也在給皇后挖了一個坑,姜夫人這是在提醒九千歲,沒了姜家的姜皇后地位並不穩固,隨時都可以換一個。
然而九千歲只是沉默地聽著,他看著姜夫人的神情也非常的平淡,反而是當他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時才有著些許溫度。
但這些細節,姜夫人已經沒有餘力去注意了。
皇后開口,「夫人,在姜家,我感恩您的養育之恩。」
姜夫人一愣。
皇后繼續道:「但同樣的,我卻憎恨您為父親擦屁股的手段。」
姜夫人沉默了。
她知道皇后在說什麼。
姜大老爺和姜大公子玩弄過的不少女人,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了,都是由姜夫人一併來處理的。
或許也不僅僅是女人,還有一些漂亮的少年。
處理,同樣也只是處理罷了。
一卷草蓆埋了,亦或者找個由頭說出意外死了,非常簡單,姜夫人也已經是習慣性的讓人去做了。
那位三嬸嬸也是如此。
那位……
皇后娘娘的生母。
姜穗之所以能夠給在姜家長大,也僅僅只是因為她身上流著姜家的血。
而姜夫人將她記在名下,也只是因為姜大老爺埋怨姜夫人對三兒媳的手段殘忍,做給府里人看的。
因此姜穗在府中受欺負,被兄弟姐妹譏諷,爭奪物件,推下水池等等,姜夫人都不曾管過。
皇后的聲音多了幾分憐憫,並沒有報仇的開心,亦或者是得意,只有一絲淡淡的難過。
「夫人,這些年您辛苦了。」皇后說,「但是本宮並不想原諒你們。」
無論是加之在她身上的,還是加之在其他人身上的,她都不想替姜家說任何一句話。
審判的事情交給官方組織,她所做的也只有不阻礙這個進程。
姜夫人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她閉上了眼睛,淚從眼角滑落,這個保養得當的貴婦人,如今淪為階下囚,看起來滄桑又憔悴。
姜夫人道:「娘娘……可那都是你的血脈親人啊,你忍心看你剛出生的小侄女跟著一起去死嗎?」
「我不忍心。」皇后說,「但是將他們置於這種境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們。」
姜夫人說:「姜穗,你也姓姜,若是誅了九族,也就唯有你可以活下來,你不會覺得可恥嗎!」
皇后看著她,沉靜的神色絲毫未變,她冷靜得一點都不像是十六七歲的少女。
皇后說:「夫人,您不姓姜,卻為了姜家殫精竭慮,如今姜家獲罪入獄,父親不來求本宮亦或者是賀廠公,讓您前來,遭此等羞辱,夫人還要為他們說話。」
姜夫人一怔。
皇后只覺得心中悲涼。
她慢慢道:「姜家之事,一樁樁,一件件,本宮相信廠公會給出正確的決斷的。」
一旁一直當自己是隱形人的賀朝非常配合的出聲,「奴才謹遵娘娘懿旨。」
皇后說:「本宮願意來見你,只是想知道一件事。」
姜夫人只覺得身子發寒。
聽見皇后說:「本宮母親,究竟葬在了何處?」
姜夫人微微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來。
皇后的目光如有實質,銳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心,「本宮知道祖墳里的墓里並沒有屍首。」
空氣中陷入了沉悶,壓抑得令人心驚。
良久,得到答案後的皇后站了起來,她低垂下眼眸道:「回去吧,本宮累了。」
賀廠公自然是服侍著娘娘離開,看著皇后離去的背影,姜夫人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是她為姜家所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而當她在想著如何拉皇后下水時,有太監走到她身旁。
丁賢道:「帶走。」
其餘太監將姜夫人帶走。
而丁賢在姜夫人即將離開的時候,對她低聲說道:「姜夫人,姜大老爺受不過東廠之刑去了,在去世前已認罪,如今姜家的丹書鐵券,便由您來決定給誰用上。」
姜夫人身子一震,她猛地抬頭看向丁賢,眼眸中爆發出巨大的光芒。
丁賢微笑道:「但是娘娘吩咐了,姜大公子,不行。」
姜夫人的唇有些顫抖,「丹書鐵券是□□賜下,她一朝皇后也能左右嗎?」
丁賢繼續保持著微笑,「夫人,廠公大人同意了。」
姜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她沉默了許久,最終道:「我知道了。」
帶著幾聲喃喃,她看著高掛的明月。
年少時,她也曾滿懷期待,暢享著未來夫君是什麼模樣,她出身幽州尉氏,同樣百年世家,如今卻在後宅里困頓多年,變成如此模樣。
她的唇顫抖著開啟,她說道:「……給環兒。」
流著她血脈的,唯一的孫女。
此時明月已經高掛夜空,皎潔的光芒照亮著大地。
明明皇帝陷入昏迷,姜家接連倒台,但是天氣卻意外的非常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