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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不準褚月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在他翻滾著情緒猜測時,耳邊忽然溫熱擦過。
轟的一下,他的臉燒了起來,扶著的人也鬆了力道,察覺後又手忙腳亂地扶著。
那一刻他聽見了山海在咆哮,蕭牆在坍塌。
「阿和若是喜歡我,就去殺了他們,然後我們就能一輩子在一起。」她沉著眼眸冷靜的蠱惑說著。
她沒有半分權力,動不了群狼環伺的那些人,所以只能依靠褚息和,哪怕她其實也想殺了褚息和。
「殺了他們……就能在一起?」褚息和神情怔怔,偏頭看著眼前的人。
「對。」她點了點頭,然後繼續道:「永遠在一起。」
哪怕知道眼前人說的話不可信,但他還是有強烈的喜悅湧上心間,猶如浪潮一樣的情緒,幾乎將他溺斃在其中。
「你將我扶去那邊,然後去殺了他們,這樣我們一起活下去。」褚月見仰了仰下巴,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讓一個十歲左右的少年去殺人,無疑是讓他去送死。
褚月見被他扶在一邊坐下,斂下眼睫將裡面的情緒遮住,乾裂的唇抿出血色。
她被抓住絕對會死,但褚息和不會,憑什麼只有她一人去死,褚息和應該和她一起。
她現在沒有力氣,跑不掉了,所以她在騙褚息和主動去送死。
褚息和自幼由太傅教導帝王術,身邊亦有不少教導武藝的師傅,怎麼也能抵禦一段時間吧,能多活一段時間就是賺到的。
褚息和真的聽話的去了。
褚月見靠在石頭後面咧著嘴,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前一黑,然後栽倒在雪地里閉上了眼睛,眼角的晶瑩滴落凝結成珠。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鐘聲敲醒了,原本寒冷的雪花沒有了,她被人裹在柔軟的被子中,周圍還燃著炭火。
「你醒了啊。」溫潤的少年音響起,將她的茫然打散,喚回神來。
偏頭一看,是位身影修長的少年,他一身清雅的月白正青色,眉眼都是帶著恣意。
這是一位矜貴的世家公子。
他見屋裡的少女神情怔怔的模樣,頓感有趣,緩步上前拿起一旁的茶壺,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
褚月見立刻警惕地看著他,並沒有接過來。
他見狀彎眼一笑,將手中的溫水放在她的手上,褚月見只覺得掌心溫熱。
「唇。」他抬起手中的摺扇點了點自己的唇,繼而眯著促狹的眸子道:「乾裂了,潤潤。」
褚月見這才閃爍著目光,埋頭將杯中的水喝了下去。
方才喝完擱下杯子,原本懶懶倚在一旁的清雅少年,挑著溫潤的眉眼道:「其實我下毒了。」
他惡作劇般說完停頓一下,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略顯感嘆道:「穿腸毒藥呢。」
話音一落,沉默著的褚月見抬起了頭,眸光未動,猶如一潭死水。
不管有沒有毒,褚息和死了她都活不了,沒有差別。
相對於褚月見的穩坐不動,他等了有幾息,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看見的,頓感失望。
他瞳孔微流轉,又換了一個說法:「其實我有解藥,你暫時也死不了,要不要找我要?」
其實根本就沒有下毒,單純的覺得有趣,想要逗她而已。
不過小姑娘還挺倔強的,當真半分不配合,根本不在意自己有沒有中毒,也不在意自己被誰救了起來。
褚月見不搭理他這句話,環顧著四周,四周都是神龕,龕中的神像姿態各異,表情卻帶著一樣的憐憫與冷漠。
「這裡是什麼地方?」褚月見干啞著嗓音,對著他說出了第一句話。
他也不隱藏位置,直接回復道:「神殿。」
也未說明是什麼神殿,但褚月見聽見後,眼中迸出了光,忽然丟掉身上裹著的被褥,蹣跚著往外面去。
接觸到外面熾烈的光線,她有瞬間的眼酸,卻還是往外面走著。
她受風雪欺壓數年,唯有期盼世上有人將她拉出去,但沒有人,所以便將虛無飄渺的信仰放在神明身上。
身後的少年沒有想到,她聽聞神殿的反應這樣大,還以為是因為昭陽這段時間打壓祭師,拆卸神殿,心中擔憂所以才這樣反應。
但他跟著邁出去後,卻發現和他想的不一樣。
她抓起地上的干硬的泥土,埋頭認真的捏著。
他心下好奇,便走了過去蹲在她的身邊,偏頭好奇地打量著她。
十幾歲的小女孩眉眼都尚未張開,依稀可以窺見以後的模樣。
她眸光明亮,神情認真,大約是光線剛好,他有瞬間晃神。
等回過神後,見她將捏出來的東西放在空蕩蕩的神龕中,虔誠拜了拜。
瞬間他的目光帶上了不可言說的意味,轉著手中的摺扇,似乎帶著不解道:「殿中神像巨大,你擱這兒擺手捏泥像?」
褚月見不搭理他,他便問不停,比褚息和都還要聒噪。
實在被問煩了,她才不耐地道:「親手捏的才能證明我的決意,祂見我特殊,說不定先實現我的苦願。」
天真地揚著眉眼,不覺自己的無知。
他聞言一愣,頃刻笑了出來,滿心的愉悅使他疑惑問出來:「那你許了什麼願望,說於我聽聽,說不定我比神佛靈驗。」
說出來也不吃虧,所以褚月見直接開口道:「活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