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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在學著褚月見往常的模樣,似笑非笑的表情帶著惡劣,視線掠過她變得緋紅的臉頰。
褚月見聽懂他言語間的故意,這是在嘲笑她昨日沒有用暈過去了。
說起這事還都怪他,當時噴灑了自己滿身,若不是受不住那個場面,她怎麼會暈過去!
拽著他的手在發抖,大約未曾被人這般諷過,所以受不住打擊,下一秒就該哭出來了罷,畢竟昨日哭得可沒有停歇過,對他很抗拒。
奉時雪眉眼挾裹懶懨的風雪,抽回自己的衣袖,轉身往裡面走。
他沒有走幾步,便聽見身後傳來『撲通』的一聲,有什麼悶聲栽倒在地上。
奉時雪轉過身看見她緊閉著雙眸,不知生死地倒在地上。
她露纖細的大腿,內側還有蛇咬過的牙印,甚至還有被吸吮過後的紅痕,格外的顯眼。
奉時雪上前,低垂眼眸,晨間的光線照得分外耀眼,一時之間瞧不出此刻是什麼表情。
他居高臨下地凝視褚月見半響,過後才緩緩彎下腰將她抱起來。
這個時候奉時雪才勉強注意到,褚月見原來輕得驚人,還沒有手中提著的肥碩兔子有重量。
她在宮中未曾吃過飯嗎?怎么半分肉都沒有?
不過下一秒奉時雪的目光落在她的胸前,復而再克制地轉過目光,同時也默默收回方才的想法。
大約都長到其他地方去了吧。
修長的身影順著光線緩步往裡走去,親密無間的影子也跟隨著漸行漸遠。
奉時雪的身後蘊了一道暖光,直至消失在晨光中。
*
光怪陸離的夢正絢麗地凝聚著在一起。
褚月見看見了。
裝潢華麗的宮殿,卻不是如今的宮中,四周都是泛著憐憫的冷漠神像。
神像巨大手握法器,姿勢各異,四處的金柱子上雕刻著蠅蠅古紋,顯得莊重又冰涼。
褚月見神情迷茫地走上前,伸手撫摸著神像的身軀,冰冷的觸覺使她回神了,順著視線往下落在自己的手上。
十二三歲少女的手,卻髒兮兮染著不知是什麼的污穢。
這樣的手怎麼去碰了聖潔的神像?
她猛地心尖一抖,掩耳盜鈴般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藏於身後。
周圍沒有人,所以沒有人能看見,她方才差點褻神的動作。
正當褚月見慶幸著,忽感身後傳來緩緩沉重的腳步聲,帶著衣擺迤邐拖地的聲音傳來。
又有人來抓她了?
褚月見心中慌亂,只有一個念頭,她已經躲在了這裡,絕對不能被人抓住。
眼中閃過厲色,褚月見抬首,看著前方的神像,咬著唇,顫抖著手往上攀爬。
爬上去後,她將自己藏在巨大的神像身後,坐在上面神像頸部,那一塊突出來石雕後背上。
腳步聲漸漸逼近,好似來人沒有發現她藏在神像的後面。
不過片刻就有裊煙升起,恰好,那些煙全部湧上了她的這個位置。
褚月見屏住呼吸,她的忍耐向來都很好,但也憋不了這般久,不一會兒就忍不住大口呼吸了。
濃煙湧進,喉嚨都是抑制不住的癢意。
她忍不住咳嗽起來,待到出聲之後,方才反應過來,雙手捂住嘴,眸光顫動。
有布料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褚月見緊緊貼在神像後面,肩膀緊繃著忍不住打顫,後背全都是汗漬。
但她等了一會兒,並沒有人過來,好似她方才咳嗽出聲是自己的錯覺般。
褚月見等了一會兒心漸漸穩定下來,既然已經發覺到她在這裡了,卻沒有循過來,大約不是來抓她的人。
只要不是,她便什麼也不怕,將捂住嘴的手放下,她掌心貼在神佛的耳垂上,然後悄悄地探出頭。
神殿安靜,正中央卻有穿著雪白狩服的人,眉眼精緻漂亮似寒冰之雪,那雙墨眸與她靜靜對視。
他一直在等著她主動出來。
忽然這個念頭闖入了褚月見的心,心中莫名慌亂一瞬,想要將頭收回去,動作太慌張了,竟然直接從上面滾落了下來。
褚月見本來以為自己就要摔得粉碎,卻意外落入帶著悽厲冷香的懷抱中。
緊接著有道視線駐足在她顫動的睫毛上,似帶著好奇。
褚月見雙手捏著他雪白的衣袍指尖泛白,想像中的疼痛沒有到來,顫巍巍地抖動著鴉羽般的睫毛。
入眼便是那張方才令她失神的臉,他面上無悲喜,似神龕中的神像般,靜靜與之對望。
她此刻正在他的懷裡。
褚月見腦海中盤旋著這個念頭,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救了自己,還是懷疑眼前人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想要伸手碰碰眼前的到底是人,還是神像顯出來的虛妄法相。
當那沾著污穢的手指點到他的眉骨,清明才出現在褚月見的眼中。
他沒有講話,半垂下眼眸,任她點著自己的眉骨,那一處什麼也沒有,乾乾淨淨的勝似雪。
褚月見被他放下了,雪白的衣袍上還有她方才留下的污灰色掌印,像是被她刻意沾染的般。
見他轉身便要走,褚月見手疾眼快的將其拉住。
他停下腳步,然後轉頭靜靜看著她,似任何情緒都不能入他的眼。
被這樣的眼神看著,褚月見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齷齪不堪,忽然覺得委屈,紅著眼眶開口道:「你能不能不要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