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他的目光逐漸變得渾濁起來,眼前似浮現起虛妄的幻覺,有人在他的眼前一晃而去,美人顏划過。
廣陵王面含痴色往前伸手撈影,整個人失重般地跌坐至地上,伸手撈了空。
他怔色地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須臾掩面而哭,表現得似癲非癲的模樣。
「容娘啊,你一次都未曾來我夢中。」
奉有容,奉時雪的娘,當年風華絕代,洛河京無數權貴盡折腰,死于美人薄命。
廣陵王吊梢著眉眼,眸有悲切,似情根深種。
奉時雪自始至終都冷眼瞧著他,只是眼中浮現一絲淺微的冷漠憐憫,眸中無神色波動。
如廣陵王所願,他蹲下去遞出一張潔淨的手帕。
「王爺勿要悲戚。」他嗓音清冷地寬慰著。
廣陵王挑眉抬首,看見眼前人的憐憫,伸手接過來擦著眼中的淚,猶帶著似吸食那煙霧後神智不清。
「方才你瞧見了嗎?你娘親就立在那裡看我呢。」他隨手指了指,放下手帕繼續道:「她走得苦,留下你更是悽苦,被褚氏這般不當人對,伯父心中不痛快啊。」
奉時雪聞言垂下眉眼,依舊清冷無波瀾,眉骨的紅痣襯他三分邪肆。
「甚是不痛快啊!」廣陵王捶胸頓足,語氣滿是心痛:「世侄定然也是無法忍受這般苦楚對吧!」
奉時雪聞言垂下首,輕輕回應一聲,情緒波動並不大,帶著不甚在意的懶散。
廣陵王見自己都做到這般地步了,他還是這般冷靜,心中冷哼一聲,直接自己的意思拋在明面上來。
「褚皇室有違人、天兩道,產出這對孽種,霍亂昭陽,昭陽百姓何其無辜啊,正如你母親一樣。」廣陵王睜著凶鈴般的渾濁眼眸,乾枯的手用力地抓著奉時雪。
「你這段時間待在宮中也是瞧見了,這姐弟兩人是如何的違背天道的霍亂宮闈,褚息和這豎子還欲要剷除世家,想要將皇權緊握手中。」
若談論起有違天道,褚氏沒有一個人能倖免,其中身為外姓的廣陵王,也一樣沾了這樣的惡習。
奉時雪眼底掠過幽暗的光,垂首看著緊抓著自己枯槁的手,閃過一絲厭倦。
廣陵王沒有瞧見他眼中的情緒,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語氣極其的激昂:「這般有違天倫,實乃昭陽之苦楚。」
言盡此處,他渾濁的目光異常的亮,語氣染上了激昂:「世侄你我和褚氏皆有滔天的仇,不如我們一起聯手,將其傾覆,然後創造一個更為宏偉的盛世王朝如何?」
奉時雪睨著他,見他滿眼的潮紅妄想神情,依舊懶散不感興趣,聲線淡漠道:「哦,那王爺可能失望了,我眼下受限於人無暇顧及其他的,唯有自保才是我己所能及之事。」
廣陵王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將話講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態度,心中划過惱意。
愚昧不堪之人,難當大任!
不管廣陵王現在心中如何的惱怒,面上卻依舊還得帶著和善的笑意。
他看著奉時雪誇張的表情落下,帶上了似笑非笑道:「世侄這話可是妄自菲薄了,若是你都不敢了,這天下人還有誰敢?」
他的這話講得隱晦,他一直知道奉時雪手上有一樣東西。
涼周的兵權,那可是掌握在祭師族手中幾百年了。
不然為何每一代帝王都想要剷除祭師族,就是因為權不握自己手中,而不能安心。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奉時雪明明都有這樣的勢力在手,卻選擇留在了宮中受人凌.辱。
他是聽從那些人的建議回洛河京,便是打的這個主意。
誰知道奉時雪一次沒有請到,他反而還被褚息和擺了一道,讓他如今被麻煩纏身,那太傅簡直煩不勝煩。
本來以為找到機會見奉時雪還需要很久,倒是巧合的是他自己從宮中出來了。
如今好不容易蹲守到了奉時雪,將人請來了,好說歹說一通,他卻又是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簡直氣煞人也。
廣陵王心中雖然有氣,卻只當奉時雪是心懷蒼生的愚忠。
所以他方才演了一場戲來奠基,想要藉由著他母親的事,來誘出他對褚氏心中的怨懟。
結果之前三請四邀,奉時雪回回兒都避他,現在也不為之所動,好似他一人粉妝登台演了回獨角戲。
廣陵王又回想起上次,自己遣派的人去請他,奉時雪也是這樣,半分面子都不給,還將人弄得半死放回來。
如若不是愚忠,那便是……
廣陵王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人哪裡是什麼愚忠啊,分明就是野心勃勃帶著狼子野心,是覺得他給的籌碼不夠呢。
捨不得孩子也套不著狼,此番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所以廣陵王見奉時雪依舊沉默,便忍痛割愛的承諾道:「世侄若是助伯父辦成大事,日後昭陽封地只要看得上的,隨時可以奉上。」
這是他能許下的最大的承諾了。
奉時雪聽聞挑了眉眼,嘴角勾過一抹笑,這買賣聽起來真的還挺讓人心動的。
然,這樣的話,他實在是也聽得太多了。
什麼許諾,什麼奉上,事成之後,還不都是欲懲之而後快。
他不需要這些虛無縹緲的承諾,如今想要的是自我掌控,還有要假借廣陵王幫他做一件事兒而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