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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似乎很高興沈之珩承認這一點,銀灰色的眼眸中閃耀著點點星光,說道:「你記起來了嗎?」
見到泉臉上露出的笑容,沈之珩老老實實地說道:「對不起,我全都忘記了。」
這句話是他對泉說的第一句實話。
泉垂下眼眸,緩緩地將手掌蓋住了沈之珩的雙眼,他低沉略帶有金屬質感的聲音在一片漆黑之中響起:「我一直保留著,那段記憶。」
冰涼的掌心穩當地熨帖著沈之珩的雙眼,給他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舒適,也逐步地撫平了內心焦躁的情緒。
漸漸地,一段從未出現過的記憶,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這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礦洞,科學家站在礦洞之內,望著蔚藍色的星空。
他的身後是被挖掘得千瘡百孔的細小洞坑,從岩石間的縫隙里還能看見緩緩流出猶如細流般的瑩綠色液體,看起來就像是被利器扎出的傷口,正在流淌著鮮血。
「這些器械,扎在我的身上,很疼,那時候的我沒有任何的意識,疼痛是我第一次能夠體會的感覺,」泉低沉的聲音在沈之珩的記憶中響起,「你是第一個體會到我疼痛的人類,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愧疚。」
科學家轉身走近正在流淌著綠色黏液的洞坑旁,用手指輕輕地觸碰了一下粘稠的液體。
就在那觸碰的一瞬間,科學家似乎明白了泉心中的痛苦,他像是撫摸著受傷的小動物般,撫摸著泉,輕聲說道:「對不起,很疼吧,你一定是比我們還要久遠的存在。」
泉接觸到科學家的手指,逐步明白了人類心中的所思所想,它慢慢地化形為人類的手指,跟科學家的手交握在了一處。
科學家滿臉驚愕,但又立即地冷靜下來。
「所有的泉都是共生體,我被分割成了無數個顆粒大小的殘骸,同時也誕生了無數個感知世界的器官,你知道,我感知到了什麼嗎?」泉的發問明顯是針對沈之珩。
科學家閉著雙眼,蒼白的嘴唇翕動,滿臉都是細細密密的汗珠,形狀漂亮的眉毛緊緊地擰成一團,纖長的睫毛也在顫抖,似乎正在忍受著極大的苦難。
他沉默了半晌,用儘量平穩的語調說出了泉所需要的答案:「被火焚燒的痛苦,你被滴入所有的能源之中,被無盡地燃燒,還有被灌入人類的口腹之中,殘留在人類的身體之內,滲透進人類的細胞、骨骼、頭髮,被永遠地封存在體內,隨著屍體的腐爛而忍受著劇烈的痛苦。」
「這還只是萬分之一,」泉的聲音變得殘忍而肅殺,「你觸碰到了我,我也明白了你們人類的構造,既然你們渴望著長生,渴望著健康的身體,那我決定成全你們。」
科學家極為痛苦地咳嗽數聲,胸膛處一片生疼,僅僅是感受到泉所忍受痛苦的萬分之一,就差點讓他的精神崩潰,連帶著聲音都異常地嘶啞:「你要掠奪他們的思想,他們的□□,他們的精神。」
「是的,我滲透進你們全身每一個地方,」泉的語氣中儘是暢快,「你們都是獨立的個體,身體的構造也十分有趣,我在一點一點地學習,當然,最多的學習對象還是你,科學家。」
科學家張開了被汗水浸濕的雙眼,說道:「為什麼是我?」
泉沒有馬上回答,他看著記憶中的科學家慢慢地走出了相處許久的礦洞。
他開始在天泉小鎮的附近發表著演說,試圖向民眾們證實,泉是具有生命意識的存在,民眾們在使用泉的時候,泉能夠感知到痛苦與絕望。
科學家神經質般的表現得來的卻是民眾們的白眼,因為泉獲得巨額利益的商家對他的言論嗤之以鼻,民眾們認為他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就連跟隨在科學家身後的學徒們都一個個地離開了他。
昔日裡備受尊敬的科學家,在短短的時間內,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
他並沒有放棄,而是想要用試驗來證明自己的說法,那時候的科學家已經身敗名裂,沒有人願意給他提供實驗室,他只能在自己狹窄的地下室里進行著日復一日的實驗。
「我看他真的很可憐,」泉帶著十足的憐憫,像是領著迷途羔羊的神明,「所以,我還是充分地展示了我的能力。」
科學家正擺弄著儀器,聽到泉的話語,他停下了手中的試驗,喃喃自語道:「是你在回應我嗎?我不是一個瘋子,泉,你是真的存在的!」
位於培養皿中間的泉慢慢地在透明的玻璃平面上畫出了一個笑臉。
許久未笑的科學家終於笑了。
他極其珍惜地合上了來之不易的試驗品,看著地下室氣窗投射下的微薄陽光,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明天,明天我會向世界展示這一切。」
在科學家日以繼夜實驗的日子裡,世界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泉成為了世界上最珍惜的資源,它被運用於更加廣闊的用途,天泉小鎮上的礦洞已經無法滿足人們對泉的需求,伴隨著資源的減少,泉的價值也水漲船高。
科學家之前曾經向小鎮居民瘋瘋癲癲地展示了泉的功能,居民們對他不屑一顧,但他們也知道,這名科學家的手中有著價值不菲的泉。
就在那天晚上,有一伙人偷偷潛入了科學家的地下室,偷走了承載著泉的容器。
科學家由於長時間的神經緊繃,在得到泉回應的那一刻,他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放鬆,那天晚上他自然睡得格外深沉,絲毫沒有發現有人盜竊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