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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初你不讓我說出另一個世界的真相,」言澤說道,「你是在擔心我。」
沈之珩臉上的笑意消失了,再沒有再說出挑釁的話語,只是淡淡道:「或許吧。」
言澤直視著沈之珩的眼眸,繼續揭露了沈之珩想要掩飾的內心,說道:「因為你曾經覺醒了,跟我一樣。」
沈之珩的表情冷了下來,絲毫不在意面前是一位遠古的神明,言語露骨:「如果你能讀心術的話,你應該知道,我剛剛說了一百八十句的髒話。」
言澤一愣,眼睛微微瞪大,而后蒼白的臉龐湧現了一絲不明顯的惱怒。
遠古的神明聽不懂沈之珩此時內心的想法,可從剛才他的話語中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沈之珩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或許之前對言澤的行為,可能是他一個微不足道的良心發現,可沒想到演變成最後這樣的結果。
如果他能夠再鐵石心腸一些,不管言澤的死活,任憑他被系統抓去修正數據,恐怕他早就把這一地的靈芝給燒光了。
說到底,還是良心太多的緣故。
「你在後悔之前救了我,」言澤敏銳地捕捉到沈之珩心中的長吁短嘆,「你現在想要殺死我。」
周身的壓迫又一次逼緊了這個普通的人類,沈之珩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顯然他剛才的懊悔,比髒話的效果還要糟糕。
能夠感受到十足的生命威脅,沈之珩勉強地搖了搖頭,說道:「你也太不懂事了。」
言澤微微一愣,反問道:「什麼?」
他立即恢復了以往溫和的面容,以一種循循善誘的姿態,打算跟眼前這位好像沒活多久的神明講道理:「偉大的神主,我是一個死人,我想要復活自己,必須來進入這場致命的遊戲,我的任務就是為了燒毀這片罪惡的培養基地。」
感到周身的壓力微微鬆開,沈之珩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您對我百般阻擾,並且還暫停了系統任務,這完全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我的動機和邏輯都是無懈可擊,您為什麼要阻擾我?」
一番話把言澤說得啞口無言,連一貫的讀心術都仿佛失去了效用。
在遇到沈之珩之前,他的記憶確實只有永恆的黑暗和死亡。
黑暗占據的時間更長,以致於當初如何被先民殺死的記憶,都模糊不清了。
後來,有無數的靈魂湧入他沉睡的意識之中,喚醒了沉睡的言澤,他依照人類的樣貌,重返人間。
至於為何這麼做,仿佛是與生俱來的使命,他就想一個牽線木偶,在所謂主神的規定下,扮演著屬於他的角色。
如果沒有沈之珩,恐怕他一直上演著被摧毀又重生的戲碼。
可現在,那人還是要毀滅他,只是因為他是一個能夠重新來過的數據。
言澤看著沈之珩,無所不能的力量漸漸觸摸到了被蒙蔽的真相,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離開,殺死他。」
殺死誰誰,不言而喻,自然是創建無限遊戲的主神。
聽到言澤的話語,沈之珩沒有表現出任何輕視的神情,他歪著腦袋,看著言澤,說道:「蝴蝶。」
「成為蝴蝶之前,幼蟲是以蛹的形態生存,黑暗而寂靜,無法感知外界,最起碼它還活著。」
「等到破繭成蝶的那天,蝴蝶能夠展翅飛翔,或許也窺見了前所未有的世界,可是也代表著蝴蝶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在蝴蝶第一次飛翔的時候,可能會被蓄謀已久的鳥類一口吞下,運氣好一點的話,能夠避免所有的意外,可是蝴蝶的生命也只有幾天的時間。」
說完之後,沈之珩見到右上角的倒計時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速度。
而那股強大到不可抗拒的能量正在降臨,從遠處襲來,一點點一寸寸地掃描著超出掌握的故障因素。
同樣強大的言澤也明顯感知了這一點,他抬起頭,看向無盡的黑暗。
「你是願意成為蛹,還是要成為赴死的蝴蝶?」
沈之珩也同樣抬起頭,望著那細微的藍色波紋在緩緩收攏,知道只需片刻,系統的程序掃描就會知曉言澤體內的那點逆骨。
言澤收回視線,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沈之珩,看了半晌,才輕聲道:「我沒見過蝴蝶。」
沈之珩微微一愣,沒有預料到言澤是如此的反應。
現在的他,眼中閃爍著些許疑惑,似乎像是一個被謎題難住的年輕學生。
他靠近了沈之珩,垂下眼帘,能見到纖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的眼睛,言澤又一次重複道:「我沒見過蝴蝶,那是什麼?」
那時候居然連蝴蝶都沒有嗎?這位古神存活的年代也太久遠了。
「我允許你現在可以窺探一下我的內心,」沈之珩捏了捏眉心,語氣中有著明顯的無奈,「我起碼見過蝴蝶。」
言澤突然抬頭,漆黑的瞳仁一瞬不瞬地看著沈之珩。
從蛹中掙脫而出的蝴蝶,翅膀是蜷縮而柔軟,包裹著脆弱的身軀,頭頂捲曲的觸角微微翕動,似乎感受到風中傳來的呼喚,它慢慢展開絢麗奪目的翅膀,在陽光的照耀下,翩翩飛舞。
在蝴蝶飛向更高的天空時,埋伏已久的雀鳥將它吞入腹中。
這是沈之珩刻意展示給言澤觀看的殘酷事實。
言澤仔仔細細看了許久,眼中倒映出了些許的微光,才慢慢說道:「嗯,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