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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空氣異常寒冷,他此時才感受到十足的寒涼,單薄的身體顫抖了一瞬。
風奇蹟般地停止了。
厭澤伸出骨節分明的手,碰到了沈之珩被污染的另一半身體。
他稜角分明的五官並沒有任何表情,只是線條鋒利的嘴唇微微抿起,嘴角帶上一絲輕微的上揚弧度。
沈之珩一直用餘光觀察怪物之主,見到他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沈之珩只覺得毛骨悚然。
別笑了,好可怕!!
「這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厭澤的聲音帶著特有的金屬感,低沉富有磁性,說出的話語都帶著一種莫名的危險。
沈之珩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雖然早就有了猜測,可聽到厭澤證實,他還是有些不適應。
「是,是嗎?」心虛的人類支支吾吾地說道,「那,那我很榮幸。」
聽到人類亂七八糟的胡話,厭澤微微一笑,他的髮絲都在散發著隱隱的銀光,比彼岸的白花還要璀璨奪目。
「它不會傷害你。」
厭澤整個手掌都貼在那醜陋的血肉觸手之上,側過臉,看著沈之珩,說道:「它很喜歡你。」
沈之珩愈發心虛,臉上的水珠還混著他的冷汗,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厭澤。
可另一半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
他尚且能掌握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攥著,手心正藏著那枚玩家晶片,硌得掌心的肌膚生疼。
厭澤愈發靠近,沈之珩的心臟就跳得越快。
他無法預料,當怪物之主察覺到他擅自逃離收容所,會是什麼反應。手心的玩家晶片猶如一顆定時炸彈,必須找個藉口離開。
「那怎麼辦?我會一直這樣嗎?」沈之珩驚慌失措,抬起泛著水光的脆弱眼眸,想要尋求怪物之主的幫助。
這次的精神碎片無法收集,不如交還給怪物之主。
他轉過臉,恰好對上了厭澤的雙眼。
兩人離得很近,沈之珩幾乎都能聞到來自厭澤身上的味道。
冰冷,帶著十足的死亡氣息,以及隱藏在他俊美皮囊之下的可怕力量。
沈之珩看著那雙銀灰色的透明瞳孔,像是世界上最純淨的琉璃,映射出自己蒼白的面容。
很好,一副不知所措的懦弱人類的模樣,十分具有欺騙性。
厭澤眨了眨眼,睫毛幾乎要碰到沈之珩的臉龐,他微微地收攏手中的力道,捏住了那不安的觸手,側著頭,思考了一陣,隨後皺緊了銀白色的眉毛。
「很難恢復。」
什麼?
沈之珩的心也揪成了一團。
他不可置信的瞪圓了眼睛,驚慌失措的情緒終於成為了真實,說道:「不,不能恢復?」
厭澤糾正了他的話語:「很難恢復。」
沈之珩一口氣堵在胸口,瞥見厭澤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人類獨有的漂亮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明顯的不悅。
原來是在戲弄自己。
厭澤看著沈之珩露出惱怒的表情,平日裡清瘦的臉頰都鼓出了一點軟軟的肉。
水岸邊的白花抖落著細細小小的花瓣,紛紛落在了平靜的水面上,盪出了一圈圈漣漪。
還在兀自生氣的沈之珩只覺得渾身一輕,他竟被厭澤輕輕鬆鬆地抱了起來。
人類的身軀對比怪物而言,顯得有些纖長,可另一旁的身體是臃腫膨脹的血肉,所以厭澤雙手抱著屬於人類軀體的一部分,仍由那長長的觸手托在了泥濘的地面。
一陣天旋地轉,沈之珩的眼前落入了一團團氤氳的銀光,等到那冰冷的觸感自眼皮上傳來,沈之珩才察覺,那是厭澤的頭髮。
他的手心還攥著玩家晶片,生怕厭澤發現,根本不敢用手去撥弄髮絲,只能晃了晃腦袋。
厭澤察覺到沈之珩的不適應,他用手輕輕撥開了纏在沈之珩臉上的頭髮。
怪物之主的手指並沒有人類的溫軟,冷冰和堅硬,像是不會融化的冰塊在觸碰。
沈之珩屏住了呼吸,只敢盯著厭澤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說道:「厭澤,厭澤大人,我們要去哪裡?」
厭澤的聲音自他的頭頂傳來:「彼岸。」
「……我們現在不就在彼岸嗎?」
「嗯。」
沈之珩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有厭澤在,梵天的污染勢頭就停止了,這也算一個微薄的好處。
「到了。」
厭澤帶著沈之珩來到彼岸的更深處,即便是閉上眼,沈之珩都能感受到柔和的白光在照耀著自己的眼皮。
他睜開眼,看見漫山遍野的彼岸白花,它們生長的勢頭異常猛烈,莖葉都長到了厭澤的腰際,柔軟的潔白花瓣幾乎要觸碰到沈之珩的時候,那些花朵紛紛避讓開。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厭澤半蹲下身體,放下了身體逐漸僵硬的沈之珩。
「這是白花。」沈之珩乾巴巴地回復道。
怪物之主半蹲著,跟坐起的沈之珩直視著,他長長的銀色髮絲垂落在地面上,盤旋起一圈圈蜿蜒的美麗銀河。
那些髮絲接觸到地面的一瞬間,白花綻放了比從前更加燦爛的光芒,以致於人類和怪物之主都被籠罩在瑩白的螢光之中。
沈之珩不由得坐直了腰板,他立即聯繫到了一個並不愉快的想法。
像是要證實他心中所想一般,厭澤望著朦朦朧朧的人類身影,聲音也變得虛無縹緲:「它們也是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