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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伯茨雄獅的狂暴狀態對安瀾而言是個意外之喜,那麼對北部氏族而言,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可挽回的噩耗了。
北部女王現在面臨著一個兩難抉擇——
是就此放棄入侵,也放棄被糾纏得過於深入的部眾,召集那些還有機會全須全尾逃生的氏族成員撤離,賭南部氏族不會在情況如此緊急的時候繼續追擊,給它們造成一場對等的大潰敗?
還是相信雙方對等地在承受壓力,繼續留在戰場裡周旋,等待一個可以對南部女王進行戰鬥行動的機會,賭獅子會在幾次成功的撲咬後放棄?
按照常理來說,獅子是不會追著斑鬣狗不放的。
即使是那些出了名的憎惡斑鬣狗的地主雄獅,脾氣爆發時也頂多殺死一兩隻斑鬣狗泄憤,決計不可能讓自己付出更高的能量消耗,或者一不小心陷到整個氏族的重重圍困當中去。
北部女王是這樣被教導的,在它多年的掌權生涯中,也是這樣被不斷鞏固印象的,可惜的是,它對伯茨雄獅的狀態一無所知。
經過南部氏族不間斷的騷擾,經過兩個相鄰獅群三番五次的施壓,伯茨雄獅已經積蓄了難以通過尋常手段來發泄的怒火,今時今刻,就算是整個東非規模最大的斑鬣狗氏族在這裡,頭腦發昏的伯一也選擇不管不顧、突入敵陣。
的確——
以一敵百,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伯茨雄獅毫無疑問是在自找麻煩,假如狀態不佳,假如發生失誤,假如支援沒有及時趕到,它甚至可能是在自尋死路。可它出事之前,那些不幸擋在它暴沖前路上的斑鬣狗會更早死去。
這是一場被黑夜遮蔽了的、無情的撲殺。
最近已經被雄獅追習慣了的南部氏族還能勉強應對,戰團首領們按照被刻進本能里的條件反射帶領著部眾們左躲右閃,雖然狼狽不堪,到底也算是成功規避……可對伯茨雄獅全無了解的北部氏族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第一個被殺死的是一名高位者。
在丟下那具出氣多進氣少的軀殼之後,獅子撲向了站得最近、一直想找機會救援同伴的另一隻斑鬣狗,要不是有其他幾名盟友在場,及時把它撈了出來,這隻斑鬣狗估計也要步上死者的後塵。
為了規避風險、保護女王,兩個氏族的核心成員都開始朝著王座所在的地方收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一舉動也給襲擊者指明了方向。
安瀾早早避開了獅群暫棲地的方向,站得比較近的便是北部女王,而伯茨雄獅撲向的也正是它和後輩們所在的區域。
衝起來的獅子是沒法阻擋的。
北部女王見形勢不妙,立刻想要轉移陣地。
就在這時,安瀾帶著壞女孩、箭標、蜜獾、上校和橡樹子做了一個繞後包抄。她們跑得半心半意,留出了足夠的逃跑的空間,但在這個節點上,即使是隨手施加的壓力也變得頗為致命。
原本正在抱團撤離的北部氏族核心戰團直接被擋在了路上,雙方陣營里沖得最靠前的箭標和密蘇瑞差點撞成一團,喉嚨里都滾出了警告的咆哮。
亂軍當中,北部女王抬頭掃了一眼。
時間緊迫,它也只來得及掃一眼,基本沒看清擋在前方的究竟有幾隻雌獸。但是同為女王,它推己及人,覺得安瀾不會在主戰力沒來齊之前冒險,就催促部下們極限轉向,試圖從兩側突圍。
北部女王沒有想到,這個命令會在往後數年裡成為一個日夜困擾著它的夢魘,不僅書寫了整個黃金時代的落幕,還葬送了被統治者聯盟培養已久的氏族未來——
核心戰團被轉向命令拉成了長蛇,環繞在王座周圍的守備力量迅速減弱,因為戰鬥經驗比不上前輩們,原本處於中段的王室小團體一下子就落到了後段,不得不直面雄獅的鋒芒。
只消一個加速前沖,安瀾曾經見過兩次的、比壯壯還大一歲的北部王儲就被撲翻在地。伯茨雄獅前爪抱住它的身體,張口就咬住了它的脊背,然後蠻橫地甩動頭顱。
這一擊是使骨頭爆裂的一擊。
等伯茨雄獅甩下「戰利品」再度奔跑起來時,可憐的年輕雌獸只能在地上用前爪艱難地爬動,每爬一步,身後便湧出穢物,浸透了茂盛的草地。
北部女王不可置信地回望了一眼,要不是部眾還在朝前奔逃,它或許會就此停下腳步也未可知,那眼神顯得如此痛苦,如此憤怒,好像在質問自己的盟臣: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是啊,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獅子像重甲戰車一樣在場中犁過,所至之處儘是死亡,是毀減,是代表恐懼的嘯叫,左側有斑鬣狗在奔逃,右側也有斑鬣狗在奔逃,哪怕在最深最暗的噩夢當中,都無法複製出類似的景象。
它的體力正在飛速耗盡,動作也漸漸變緩。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了,死去的永遠不會回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伯茨雄獅那早就被丟到天外去的理智才慢慢回籠。它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鬣狗群里花費了太多時間,最重要的是——兩個兄弟仍然沒有趕來支援,自己是在孤軍奮戰。
雄獅的力竭並沒有被斑鬣狗忽視。
安瀾在第一時間把沒有損傷的主戰力召集起來,轉移方位,從包抄北部氏族變成了包抄伯茨雄獅,切斷了它旋身折返的通路。在這種威逼下,它只能繼續往前或者原地停留,根本沒有第三條路可走。而已經帶隊跑出戰場的北部女王也不得不面對今天的第二個艱難抉擇——<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