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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自己現在手裡捧著的「忠臣」劇本,她嘆了口氣,覺得睡意頓消,乾脆站起來加入了幫忙的陣容當中。
小半個氏族從夜晚一直找到天亮,溝溝卡卡里嗅了,空置的廢棄巢穴里嗅了,草皮都翻了一遍,就差沒鑽進其他母獸養育幼獸的巢穴里去查看情況了,卻硬是連根毛髮都沒找著。
黑鬃女王似乎有點心煩意亂。
到了這個時候,她們都意識到肯定是出事了。
或許是發生了什麼環境意外,或許是突發惡疾死在了哪個角落裡,或許是被本氏族成員殺死並吃乾淨了,也可能是被其他可能摸到巢區裡的遊蕩掠食者殺死並帶走了,但很奇怪的是:以上不管哪個事件發生,都應該有線索留下才對。
尤其是政治鬥爭。
旱季實在是太容易被看出端倪了。
出於生存的需要,大多數氏族成員都擠在同一片區域,以便隨時參與到狩獵活動中,如果在此期間進行殺戮,兇手很難逃之夭夭。
當初她殺的是長毛期幼崽,而且還是在離聚集地老遠的地方殺的,屍體也沒有吃,結束之後在泥漿里翻來覆去泡了很久,隨後更是跑去重新狩獵,就這樣還不敢第一時間返回聚集地。
要是真有這麼一個兇手存在……
安瀾皺起眉頭,感覺後背有點微微發冷。
要是真有這麼一個兇手存在,它肯定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琢磨過許多許多次。
她絕不會低估掠食者的殺戮藝術——蟻獅能用陷阱狩獵螞蟻;金雕會把岩羊從高處推下;虎鯨慣用壓迫鯨類入水使其無法露出水面呼吸最終窒息而亡的手段來狩獵……說不定在場的斑鬣狗中就有哪只也學會了隱蔽的殺戮招數。
不過此刻她是沒有心思去做更多分析了。
就在南部氏族震驚於損失之巨的時候,黑鬃女王已經從茫然中回過神來,將因為冷靜而顯得更加恐怖的目光投在了各個政治聯盟身上。
時間仿佛又倒回了新王朝剛剛建立的那一年,當時被「雷射」掃射的是「好像要結盟」的希波聯盟和壞女孩聯盟,現在被「雷射」掃射的則是最近風頭無兩的三角聯盟和……還是壞女孩聯盟。
壞女孩想不想把事情查明白、把屍體找出來或者把真兇打一頓,安瀾不知道,但她是真的有點想仰天長嘆、高聲喊冤——明明形勢一片大好,集群狩獵季節也還沒結束,誰會蠢到通天大道不走、偏要往七拐八拐的山路里鑽?
箭標多半也是無辜的。
她們兩隻雌獸現在是打架不敢打,怕引起女王的注意力,坐在一起說八卦也不敢說,生怕在這個重要時刻靠得太近被以為是要謀權篡位,扎穿女王的肺管子,只能在每天去水邊喝水時跟做地下工作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眼神表達從出生以來就沒那麼強烈過的同理心。
黑鬃女王大肆對高位者施壓的時候,整個氏族進入了有史氣壓最低的階段,低位者們戰戰兢兢、連大氣都不敢喘,中等階層只管幹活、唯恐火燒到自己身上,高位者們則是拼命自證清白,以前就殷勤的照樣殷勤,以前不殷勤的,比如斷尾聯盟,現在也一反常態地活動頻頻,恨不得一天過去向女王臣服五次。
就這樣苦熬了一個月之久,巢區的溫度才稍稍回暖,氏族成員們也慢慢恢復到了過去的作息,只不過大家都明白:再不可能和從前一樣了。
最顯著的改變發生在幼獸群體當中。
這次損失到底還是留下了深可見骨的痕跡,導致黑鬃女王把僅剩的一隻幼崽看得密不透風,甚至有了過度保護、咄咄逼人的嫌疑。
安瀾很早就注意到兩位小公主和斷尾聯盟的幼崽們玩得「很好」,一來是因為它們的年紀相差無幾,彼此在學習進度上非常接近;二來是因為這幾隻幼崽里有個性格特別奇異的,隨後又你影響我,我影響你,一大窩都變成了挨打就哭的類型,打起來可能真的很有成就感。
放在一個月前,黑鬃女王樂見其成——廢話,它的心病就是卷尾連個忠誠的追隨者都沒有,看到年紀小的兩個女兒反而表現不錯,哪裡有鬱鬱寡歡的道理——然而這一次,黑鬃女王介入了幼崽們的玩耍場合。
首先,是打完招呼之後的玩耍場合。
其次,介入是強勢的,甚至可以說是粗暴的。
當時安瀾就在風口處乘涼,親眼看見前一秒鐘還在歡天喜地尖叫著的三隻斷尾聯盟幼崽被黑鬃女王拱翻在地,其中一隻還被咬了一口,背上瞬間就冒出了鮮血。而事情的起因不過是小公主驟然失去同胞的協助,一時失衡,被短暫地按倒了一秒鐘而已。
說處置不當吧,黑鬃女王的所作所為好像也沒違背社群等級制度,畢竟它是氏族中地位最高的存在,可以自由決定要不要去傷害或者殺死任何一隻地位比它低的個體;但要說處置妥當吧……斷尾斑鬣狗背過身時眼睛都要噴火了。
它當然要生氣——
如果每個政治聯盟都有家徽和格言,那麼斷尾聯盟的格言一定是類似「血濃於水」、「血脈強韌」、「血緣就是一切」的話語,可以說真正把斑鬣狗的血脈傳承、血親相親關係發揮到了極致。假如現在是其他政治聯盟這樣對待它們的後代,整個斷尾聯盟都會群起而攻之,可現在出手的是女王陛下,它們除了打落牙齒和血吞,實在別無他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