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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有攝像頭輔助,研究員們足不出戶就能統計出一個區域裡綠孔雀的動向和成員結構變化,這些數據反饋給護林員後他們肯定會更神出鬼沒。
雖然見面的機會不多,但安瀾有和護林員接觸並建立良好關係的習慣,也多次從這種習慣中獲益,所以她在關注治療進程的同時也在分心觀察對方。
這位護林員皮膚黝黑,頭上戴著綠色迷彩鴨舌帽,身上穿著同款的迷彩制服,背上背著個很大的軍用水壺,腳下蹬著的鞋有點開裂,前面沾滿了泥土。
邊上站著的年輕人多半是同行,而且可能和他是一個少數民族的,一直在用安瀾聽不懂的語言和他對話。不過往往年輕人說十幾句老護林員才說一句,十分寡言少語,像是專心辦事的人。
救助隊員圍著小孔雀說了會兒話,期間還扎了針,但最後那位提醫藥箱的隊員一錘定音,還是把它裝進了蒙厚布的籠子裡。
安瀾半是放心半是悵然,她知道病情發展成這樣被人類帶走才是好事,但也知道按照孔雀生性膽小謹慎,被帶走後再想回歸家族,其他成員的反應很難預測,說不準這就是最後一面了。
不管怎麼說,至少先活著吧。
活著,然後活得快樂,活得久長。
救助隊收拾東西準備下山,走之前那個年輕小伙沒忍住往安瀾站著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被老護林員警告般地拍了拍後背。這支隊伍來得快去得也快,人類克制著自己不接觸,安瀾也不強求,順著母親的呼喚聲就摸回了家。
彼時整個孔雀家族已經從河邊回到樹林裡了。
綠孔雀媽媽站在大石頭上,翅膀張開一半,脖子伸得很直。等到安瀾奔跑到它身邊,它才徹底放鬆下來,將長長的啼叫轉為柔和的低鳴。另一隻雌孔雀似乎也在呼喚,但它的呼喚註定得到回答。低落的情緒逐漸蔓延到其他孔雀身上,整個家族在接下來兩周時間都很消沉。
正月里下了一場鵝毛大雪。
約莫是天氣實在太冷,另一隻小孔雀也有點生病的跡象,這下可把成年綠孔雀們嚇得魂不附體,也沒工夫沉浸在悲傷當中了,一門心思照看它,直到它完全康復為止。
第291章
大雪封山後覓食越發困難。
工作人員原本五天上山一次,現在改成三天上山一次,經過考察,他們廢棄了距離較遠的幾個補飼點,只專心給綠孔雀最常關顧的兩個補飼點添加食物,綠孔雀們也正是靠著這兩個補飼點度過了最難熬的時節。
銀裝素裹的山林對孔雀一家很不友好。
五彩鳥走在雪地里就像白紙上染了黑點那麼醒目,有好幾次轉場時安瀾都感覺到了背上針刺般的狡黠視線,還有一次更是在離補飼點不遠處看到了完整的爪印,很顯然屬於某種大型貓科動物,讓她又驚訝又擔心。
成年孔雀們也察覺到了危險,對小孔雀的看管越發嚴格,一旦離開視線範圍就會用響亮的鳴叫聲呼喚尋找。為了確保安全,安瀾暫停了飛行練習,整日和母親待在一起。
這種活動範圍大幅縮小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冰消雪融時,進入二月中旬,綠孔雀們重新振作起來,投入到繁殖季前的準備當中,以家族為單位的活動方式也為之一改。
變化是在某個上午發生的。
清晨時分孔雀家族和往常一樣下樹前往補飼點吃飯,為了避免食物被野豬拱完,人類新搭建的補飼台離地有一米多高,所以像安瀾這樣喜歡撲騰翅膀的孔雀其實也可以直接從樹枝飛到飯桌上。
吃飽喝足,本來應該往河邊走,但那天綠孔雀媽媽發出了一個十分新穎的呼喚信號,將成年雌孔雀和亞成年們集中到了一起,最後只剩下老父親孤零零一隻停留在補飼台上。
這是要幹什麼?
安瀾狐疑地靠近母親,後者輕輕啄了啄她的腦袋,順勢梳理脖子上的羽毛,然後一邊發出咕咕咕的呼喚聲,一邊帶著家人往樹林裡走。
雄性綠孔雀的領地範圍很小,沒過多久他們就走出了老父親實際掌控的土地,那縈繞在耳邊的熟悉的長鳴也被陌生的長鳴韻律蓋過,漸漸地就分辨不清了。
母親側耳聽了一會兒,好像在判斷領地主人歌聲的優劣。另一隻成年雌孔雀則用腳爪刨著地面,仿佛沒有聽到的樣子,就連身後兩隻剛邁入性成熟期的年輕雌性也都興趣泛泛。
可是雄孔雀很有展示的欲望。
安瀾就聽到一陣呼啦嘩啦拍翅膀的聲音,然後是一個大東西落在樹葉堆上的聲音,緊接著,這片領地的主人就著方步朝造訪者們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展示著身上的羽毛。
當距離縮短到三米時,它忽然站定在高起的土堆上,陽光樹葉間的縫隙灑下來,把梳理齊整的多彩羽毛照得晶亮,這種晶亮在樹葉陰影斑駁的襯托下顯得格外耀眼、難以忽視。
就還……挺突然的哈。
想不到這些雄孔雀對如何展示自己漂亮的一面還挺有研究,安瀾一邊看一邊在心裡嘖嘖嘖,只恨山里沒有瓜子可以磕。
雄孔雀努力凹造型,雌孔雀卻不為所動。
母親微微歪了歪腦袋,渾身上下每一片羽毛都在訴說著無動於衷,左眼寫著「就這」,右眼寫著「趕緊」,羽冠上還頂著「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新花樣」。同為年長雌性,另一位綠孔雀媽媽反映也不太熱烈。兩隻年輕的雌性倒是應景地催促了兩聲,想要叫對方快快拿出真本事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