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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呯!」
在大地的震顫里,他們奔跑起來。
為戰鬥而生的長牙架住了為戰鬥而生的長牙。
泰坦巨獸試圖用蠻力壓倒彼此,咆哮聲如同雷鳴炸響,卷過河面,震盪波光,將水珠像雨點一樣朝四面八方拋灑。遠處的鷺鳥成群驚起,飄落在河裡的彩色羽毛被羚羊踏碎,融入了失卻韻律的斷續漣漪。
安瀾靜靜地看著,看得很認真。
對待這種襲擊者,沒有講道理的必要。
為了賈思麗和瓦納福克的安全,她計劃讓心有牽掛的亞賈伊拉和贊塔留下看護小象,她自己則等待時機,在諾亞把對手的體力消耗掉一些之後加入戰局。但這個計劃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缺陷——
她實際上沒有給決鬥中公象勸架的經驗,如果貿然闖入,很有可能導致諾亞比預設得更快落敗,甚至可能導致他們兩個雙雙受傷,除非……
安瀾掃視象群,目光定格。
斷牙母象領會了她的意圖——倒不如說,它正有此意!
這頭三米多高、五噸多重的巨獸顯然比後輩要有經驗得多,在戰鬥力上也自信得多,它沒有等待公象彼此間的消耗,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像颶風一樣捲入了戰場。
那真是驚天動地、改寫戰局的一陣風。
單側長牙崩折絲毫不妨礙斷牙母象發揮技巧,只見它頭顱下壓,向前推擠,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兩頭公象勉力維持的平衡就驟然告破,陷入了不知道在打誰的混戰。
三頭非洲象邊甩頭邊移動方位,跌跌撞撞地退向對岸,腳步騰挪間,成片的紙莎草叢被夷為平地。
隔著河流,安瀾都看出了諾亞的無措。
比他更無措的大概也只有年輕公象本象了。
它可以理所當然地不把一群不到二十歲的同類放在眼裡,卻不能輕視斷牙母象的閱歷,更不能忽視斷牙母象身上翻湧著的排斥與敵視之情。
在這個瞬間,很難說它有沒有想起自己曾經的長輩,想起被聯手驅逐的悲傷回憶,想起離開家族後就流離失所的慘痛篇章,但無論如何,頂著如此熟悉的目光,再高大的公象也會覺得自己正在像幼崽一樣矮小下去。
最終,年輕公象退離了戰場。
這是斷牙母象第一次作為保護者登場。
在此後數十年裡,它都沒有卸任這個角色。
第450章 象之歌
那次衝突之後,象群里有了很多新變化。
安瀾有了更多空閒的時間,亞賈伊拉和贊塔有了更多和幼崽玩耍的時間,諾亞有了更多加訓的機會,萊婭和阿麗耶也有了更多聽故事的機會……但所有這些成員加起來都沒有阿蒂拉變得多。
自從大家都長成跺跺腳就能把地洞震塌的龐然大物以後,二代象群的保衛工作就基本由亞賈伊拉主導,但它到底不是「前輩」,只是年紀稍長、體型更大,表現欲同樣旺盛的阿蒂拉總是不太服氣,認為自己也能完成頭象布置的任務。
「勸架」事件之前,它也就是想想。
「勸架」事件之後……它好像找到了努力的方向。
看不住就要拆家的哈士奇這回非常支棱,在態度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每天從早到晚黏在斷牙母象身後,連喝水都要看看人家是怎么喝的,一起跑去「學藝」的諾亞險些沒有站的地方。
面對這種熱情攻勢,斷牙母象也不藏私,為了博得頭象的信任,它甚至把畢生積累下來的經驗傾囊相授,短短几周時間,阿蒂拉就從總在做替補任務的後備隊員變成了四處出擊的絕對主力。
安瀾不得不承認:特訓的效果是真好。
……就是有點太好了。
那段時間阿蒂拉的「排除威脅」行為幾乎帶著點實驗性質,帶著點檢驗成果的性質,二代象群活動區里所有會動的東西都遭到了無差別的「針對」。
帶著小貓的獅群被它攆著到處跑,過路的尼羅鱷也要被它踩幾腳,可憐的花豹差不多住在了樹上,就連牛背鷺都不愛去它身上蹲著,生怕下一秒鐘就會被狂風吹倒,結結實實地摔個倒栽蔥。
動物們在「渡劫」,保育員也不能「倖免」。
雨季的尾巴稍,大河抓緊最後關頭髮力,把三角洲的範圍又往外推了推。因為到處都在漲水,非洲象們有一半時間都站在泥潭裡,剩下的功夫則被用來對抗泥漿,瓦納福克的腳掌就受了點傷。
傷口的尺寸很小——大約只是努力固定時被石頭、骨片或者其他硬質的東西颳了一下,按大象的恢復能力完全可以自己長好。
事實上,安瀾在那麼近的距離觀察瓦納福克都沒覺得它走起路來有什麼「一瘸一拐」的現象,頂多是因為隱隱作痛而動作受限,但達拉加營地的官方帳號接到了熱心遊客的反饋,並且拍回去的視頻有些模糊,保育員們還是過來檢查了一趟。
一如既往的是理察和李這個二人組。
一如既往的是乘坐著獨木船。
小船對抗水流,選了個還算平坦的地方勉強靠岸,理察趴在船舷上觀察了好一會兒,確定洪水已經退的差不多了,沒有迫切的危險,這才小心翼翼地跨步下來,回身去船艙里撈醫療箱。
箱子是營地按照當地獸醫的標準特製的,放的東西不多,也沒有什麼大件,但因為土地都被泡軟了,鞋子一直在往深處陷,要拎箱子就沒辦法揮舞雙臂保持平衡,走起來難免深一腳淺一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