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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雖然不怎麼喜歡和雛鳥玩耍,但在看到小型掠食者時也會主動出擊,不給給豹貓、叢林貓、白腹隼雕等掠食者留下可乘之機。
核心活動區的安全係數在緩慢上升。
安瀾起先還會擔心戰鬥頻率升高是否會給亞成年造成壓力,但她很快看到了這些衝突帶來的改變——豌豆圓潤沒有鋒芒的眼神漸漸變得凶蠻起來,對危險的感知也變得更加敏銳;蕨菜在打鬥時不再只會使用「撲騰」這一個最基本的技能,開始有意識地利用尖喙利爪和周圍地形。
除此之外,她還解決掉了一個很大的隱患。
蕨菜在過去一年裡對家養動物展示出了無窮無盡的好奇心,在求偶季節又對野生動物展示出了同等的嚮往,這種探索和交流的熱望使它得到了幾段珍貴的「友誼」,但也給個體安危帶來了極大的威脅。
安瀾一直擔心生活環境從村寨變成密林後蕨菜會因為過盛的好奇心而陰溝翻船——別說密林了,就是在村里,蕨菜都能在羊背上翻船,還為此被她揍了好幾頓。然而現在孩子大了,揍是揍不好的了,只能盼著現實讓它摔一跤,最好還是稍微有點痛但不妨礙的一跤。
結果這一跤來得比預想當中的還要。
四月下旬的某個午後,安瀾正帶著雛鳥們在林間學習辨認漿果的技巧,頭頂上的豌豆忽然發出警告,旋即和站在最外側的諾亞一起對上了灌木叢里跳出來的叢林貓。
這隻叢林貓比安瀾曾經見過的那隻還要龐大,而且似乎處於飢腸轆轆的狀態,看到四隻大孔雀都沒有退縮,反而一直在旁邊徘徊、尋找機會。
在雙方各自保持著的警惕當中,蕨菜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曾經碰到過的家貓,竟然主動往灌木叢走了幾小步,低頭去查看情況。
雖然它在察覺到對方的進攻前搖時迅速撤回,但此時安全距離已經不夠了。叢林貓伸出爪子拍向它轉身時緊緊收攏在側的翅膀,不僅扯掉了大片帶血的羽毛,還在皮肉上留下了幾道深深的爪印。要不是安瀾見勢不妙追上來打掩護,小傢伙肯定不止挨一爪子這麼簡單。
這次慘痛教訓徹底治好了蕨菜對異類動物的接觸渴望,從那之後它一看到會動的物體第一反應就是往後縮,等到身邊其他家庭成員做出進攻舉動,它才會慢慢鼓起勇氣上前助陣。
雛鳥在學習,亞成年在學習,就連做父母的安瀾和諾亞也在學習。
他們兩個或多或少都經歷過群居生活,也都對「群居」這個詞有自己的見解,但作為一對親鳥經營一個鳥類家庭還是第一次,在教養雛鳥時難免有錯漏的地方。好在他們都是知錯能改、舉一反三的類型,那些曾經在蕨菜和豌豆身上犯過的錯誤必定不會被延續到四隻小鳥身上。
在綠孔雀家族適應林間新生活時,村民們也在適應村里沒有孔雀的新生活。
護林員和研究員雖然能夠通過安裝在十六號身上的定位器掌握綠孔雀的行蹤,也能通過紅外攝像頭時不時拍到的畫面確定它們的安危,但無奈過去十六號也好、阿依也好、蕨菜和豌豆也好,從來沒給他們留下過「特別靠譜」的印象,誰都沒法拍著胸脯說一句「不擔心」,於是進山添糧的頻率便大大升高。
幾個護林員每次來補飼點巡邏時都會停上半小時,觀察綠孔雀在野外的適應情況,檢查雛鳥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然後再和熟悉的大鳥們坐著說說話。觀察的次數多了,他們做出來的判斷也就更堅定了:綠孔雀家族在林區里生活得很好,短期間應該不會再返回人類聚居地。
雖然難免會有些不舍,有些悵然若失,但護林員們知道在樹林長大對剛出生的雛鳥來說是其實是最佳選擇,大孔雀們去年直接帶著雛鳥進入人類村落未嘗不是在害怕力有不逮,今年「家長組」里多了兩隻亞成年,四隻大鳥一起看護雛鳥應該說還是遊刃有餘的。
所有人都以為十六號一家從此就要安定下來了。
結果還沒等兩個月過去,工作人員就監測到一段詭異的行蹤路線——綠孔雀又搬家了。
此時小孔雀們已經有三個月,體型和紅原雞相差無幾,面對中小型掠食者有了最基本的自保之力。安瀾認為它們足以承受搬家帶來的能量損耗,適應新環境宜早不宜遲,便挑了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展開了「遷徙之旅」。
這條路比她想像得要容易。
從補飼點到目的地一共需要走過三個孔雀家族的領地,安瀾一度以為這些家族會出於護崽本能對入侵者發動襲擊,就算不主動找上門來,也勢必不可能容忍他們靠近領地里的核心覓食區域。然而事實上,他們遇到的三個孔雀群基本都採取了相互迴避、鳴叫警告的應對措施。
綠孔雀家族遇到的掠食者數量甚至還沒同類多,原因應該和生態走廊有關,越往既定的方向走越接近那片人類活動痕跡相對較多的區域,而對綠孔雀有威脅的中型大型掠食者基本都住在深山老林里,除非餓得前胸貼後背,否則不會主動靠近。
原本規劃要用十天走完的路程最後只花費了一星期。
七月上旬,安瀾和諾亞帶著小孔雀們在新補飼點附近安了家。
新家給人的第一感覺是空曠。
安瀾曾經在出生地里看到過大型貓科動物的爪印,可想而知那些處在食物鏈下層的動物數量肯定得到了很好的修復,這才足夠支撐起大型掠食者的活動和繁衍。和出生地的樹林相比,生態走廊雖說也是樹林,也有完整的上層、中層、下層結構,但在生物數量和質量上卻和一些城市郊區的自造林沒有差別,走出三里都看不到大型野生動物活動的蹤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