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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走走吧。」他說,「您老人家長期這麼坐著,眼睛要看出毛病來,腿腳也缺乏鍛鍊,更嚴重的說不定坐出深靜脈血栓,到時候又要出事,每天看兩小時最多了。」
老劉不愧是老小孩,聞言立刻瞪眼睛:「我出去走路了豈不是把遙控器白白讓給安安?那不變成我輸了嗎?不行不行,不干不干,不公平。」
小陳:「……」
「要麼帶著一起走吧。」他最後建議道,「書上不是說訓好的鸚鵡可以在外面放飛嗎?山上平時沒人沒車,咱們給安安和大黑好好訓訓,出去散步的時候就帶上一起走。」
說實話,安瀾當時差點用腳趾摳出三個問號。
為什麼啊!
這又不是金雕世界,金剛鸚鵡本來就是攀禽,只要有飯吃飛不飛它都一樣,有電視看,有零食吃,為什麼要叫她出去飛啊!
諾亞也表達了十二萬分的抗議。
不過這傢伙因為在電視節目選擇上票給了老劉,已經被安瀾「記恨」了整整半星期了,所以這回他抗議也沒得到她的好臉色,甚至還被叨了三口。
老爺子倒是喜形於色,本著我看不到大家都看不到的共沉淪心理,立刻抄起了邊上的四腳拐杖,擺出一副準備好了快走了的模樣。
這回連小陳都想摳問號了。
好在他熟讀《如何教你的鸚鵡說話》、《如何同你的鸚鵡相處》、《如何帶你的鸚鵡出門》……總算明白在放飛前還需要購置一些裝備,不然下次相見就有可能不是在家裡,而是在「某地民警救助一隻罕見鸚鵡」的新聞上。
通過網購買齊了放飛繩、定位器和護臂,又看了看了一兩百個教學視頻,小陳就摩拳擦掌,準備把紙面知識化作實踐知識。
然而他很快發現自己看的書和視頻都白看了。
在學語言時發生過的事再一次發生:無論進行到學習的哪個階段,一黑一藍兩隻鸚鵡都是一遍就會、一點就通,如果訓練口令的次數多了,還會用「你行不行啊」的詭異眼神盯過來好幾分鐘。
小陳這輩子沒那麼無語過。
他也想不通自己究竟為什麼認為兩隻可以跟人搶電視看還看得津津有味的鸚鵡居然會被放飛課程卡住——
這兩隻鳥都成精到會提醒他放飛繩沒纏好、定位器佩戴錯了啊,可惡!
話說鳥到底為什麼會成精啊,大可惡!
懷著悲憤的心情,他也加入到了遙控器爭奪戰當中,連續三天讓整個一樓都迴蕩著遊戲比賽解說那振奮人心的聲音,搞得好不容易戒掉遊戲的康復師跟他一起蹲在客廳里被戰隊輸一局贏一局的表現弄得當場死亡又仰臥起坐。
等到終於開始能進行戶外訓練那天,小陳餵了鸚鵡許多小零食,一邊餵一邊說:「出去千萬別亂飛,你們很貴的,是真的很貴的,知道嗎?飛走了把我賣了都賠不起。」
安瀾見他說得委屈巴巴,就伸出腳爪薅了一把他的頭毛,諾亞緊跟著也薅了一把,薅完還討好地伸出翅膀要跟她貼貼,露出來的臉皮漲得通紅。
小陳護著頭毛,為這份狗糧流下了熱淚。
其實按說鸚鵡學放飛的時候基本上都要剪羽,哪怕是方向感比較強的大型鸚鵡放出去直接飛走的都數不勝數,但無論老劉還是小陳都沒有提起。
後來還是康復師問了一嘴,老爺子才拉著他悄悄說:「因為想讓安安陪著出門就把羽毛剪了她該多傷心啊,出去本來是要她開心才對啊。」
小陳則給出了不同的觀點:「安安那麼聰明,剪羽毛變醜了肯定要生氣,說不定會慫恿那幾隻調皮搗蛋的在我吃的東西里加料……」說著還瞥了眼正在得意的鸚鵡。「你還笑!我就說這雙眼睛看穿太多!」
對此,安瀾的回應是轉過身去給他看根尾巴毛。
反正出去飛行已經要成為定居了,她就也不去思考要消耗的精力和錯過的電視時光,轉而想起到外面活動的好處來。
生活在離原產地十萬八千米遠的地方,如果沒有奇遇,這輩子都不可能回歸野外,只能在人造的環境裡終老,能夠出去看看更廣闊的天地也算是對籠居生涯的一種調劑吧。
想明白之後,她就表現得比從前積極。
每次出門訓練時都會主動幫小陳叼放飛繩,起飛後也很給面子地聽指令,說飛幾圈就飛幾圈,鞏固了飼養者的完全信任。
他們訓練的場地就在別墅後方,從這裡起飛,飛行高度約為十米,安瀾能看見的東西仍然不太多,只是隱隱約約瞥見樹林之外道路盡頭的一些彩色方格。
在這一點上諾亞都比她見識得多些。
當初老劉生病,黑鸚鵡從別墅一路飛到山腳下的小房子,又在探明房子裡沒有人之後匆匆趕到更遠的小鎮集市附近,找到了視線範圍里最近的一個居民。
等到將來有機會,有條件,或許她也能下山到集市上去逛一逛,順便和諾亞一起再去向救了他性命的李老漢問聲好。
這麼想著,安瀾飛得更輕快了。
七月里的一天,白日裡蟬鳴陣陣,陽光熱烈得要把地面都烤化,老爺子在她的報警聲中邊笑邊光明正大地「偷吃」了一根西瓜冰棒,然後就用核桃逗著她等日落。
太陽漸漸西斜時,他搖搖頭,示意小陳把定位器和放飛繩拿走,又拍拍肩膀,示意安瀾站到他身上去,然後深吸一口氣,和架著諾亞的小陳一起帶著鸚鵡離開了空調間,走進夏日傍晚的習習涼風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