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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逃吧。逃得遠遠的。
這片領地廣袤又豐饒,希波聯盟可以在夾縫中生存,和想必褐斑聯盟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新位置,給巢區留下一個相對安穩的發育環境。
笨笨可能馬上就要進入分娩期了。
黑鬃女王有保護後輩的覺悟,出於野心的考量也好,出於情誼的考量也好,出於在這個世界已經僅剩不多的所謂「人類道德感」的考量也好,安瀾自問覺悟不會比女王差多少。
新仇舊怨,加上政治考量,她把原本就很極限的速度拉得更高,導致那些坐在觀光車上跟車追逐斑鬣狗衝突的遊客只能看到望遠鏡鏡頭裡騰起的滾滾黃煙,幾乎看不到什麼實在的背影。
日上三竿的時候,褐斑聯盟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安瀾追得最靠前,回去的時候卻落在隊伍最後,和同樣懶洋洋的箭標走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些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閒話。
走到距離巢區還有三公里時,兩隻維持著詭異的「友情」的雌獸才分道揚鑣,箭標繼續回到巢區去照看血脈後輩,順便在黑鬃女王那裡找點氣受,而安瀾則要跑去同壞女孩聯盟的其他成員會合,告訴它們氏族勢力分布的最新變化。
不過她很懷疑家裡大的小的都已經知道了。
斑鬣狗氏族搞驅逐時那叫一個聲勢浩大,就連遠在天邊的獅群都有被冒犯到,兩個家族的五頭地主雄獅你來我往,咆哮聲像海浪一樣滾開,除非是個徹頭徹尾的聾子,否則很難聽不到獅吼和斑鬣狗的嘯叫。
果然,當安瀾輕快地走近獵場時,壞女孩早已經等在了矮坡上,正用一種與它個性極為不符的渺遠而沉靜的目光眺望著遠方。
視線一對,它不太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說是不太熱情,那就是真的不太熱情,甚至顯得有些敷衍,隱隱約約透露著按都按不住的煩躁。
壞女孩自從對權力鬥爭有了嶄新的目標之後已經變得「平和」多了,輕易不會大發雷霆,忽然表現得那麼反常,安瀾忍不住立刻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有哪裡惹到了這位大前輩。
回憶來,回憶去,也沒回憶出什麼頭緒來。
還是五分鐘後壞女孩和壯壯的一次互動才讓安瀾看出了一點端倪——原來不是她有問題,而是曾經被她帶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壯壯有問題。
這隻亞成年實在是太活潑了。
安瀾回到巢區查看情況-聽八卦-參與驅逐褐斑聯盟的這一套流程加起來總共不超過三天,在這短短三天時間裡,壯壯竟然能把向來對後輩很有「辦法」的壞女孩弄得頭暈腦脹。
就在當下,面對著一個臭著臉的大大大前輩,壯壯竟然抖著耳朵晃著尾巴跑到人家跟前去求社交。被壞女孩一吼,它當即就抬起後腿夾起尾巴表達了臣服,而且還臣服得相當標準,可是等壞女孩一接受臣服,它就好像完成了什麼任務一樣,一秒都等不得地又黏了上去。
安瀾側耳一聽,發現壯壯是在討要戰鬥教學。
這個請求……怎麼講呢?至少不能說無理。
放在更大一點的亞成年身上安瀾說不定還會覺得很欣慰——世界上竟然有如此自覺主動要求增加課程參與到「卷王爭霸賽」之中的有志青年。
然而壯壯的年紀擺在那,壞女孩的性格也擺在那,真要教學起來還得了?怕不是會被直接摁進土裡,從此成為一隻失去自信的斑鬣狗。
這可不行。
雖然不知道這三天裡發生了什麼事,是狩獵失敗了還是發生了同其他狩獵隊或者入侵者之間的衝突了,或者是那隻花豹又來蹭飯打也打不到趕也趕不走了,但問題既然發生了,就要得到解決。
誰能頂住壞女孩半是煩躁半是催促的視線?
這位大前輩看過來的眼神一次比一次激烈,簡直是左眼寫著「幹嘛來煩我你自己怎麼不教」,右眼寫著「快把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東西弄走」,耳朵中間還頂著一句「否則我就先把你送走」。
安瀾……安瀾覺得自己有被威脅到。
她依次和同伴們打了招呼,前一秒鐘還在發愁要怎麼解決壯壯因為被保護得太好導致比同齡人多了很多天真情緒這件事,後一秒鐘,目光就被行走有點過於緩慢的笨笨吸引了過去。
這個架勢很熟悉,算算時間也和預期相差無幾。
安瀾自己和圓耳朵是在廢棄洞穴里出生的,聯盟當中現在還存活著的三隻亞成年也是在廢棄洞穴里出生的,那是因為母獸地位不足,沒有其他更安全的洞穴可供選擇。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黑鬃聯盟、三角聯盟、斷尾聯盟和褐斑聯盟這幾個老牌政治聯盟的成員包括壞女孩自己都曾在政鬥壓力不大時直接在公共巢穴中進行過分娩,隨後一步到位地養育幼崽。
母親和圓耳朵沒得選,可笨笨就不一樣了。
在黑鬃女王忙著培養幼崽的當下,在大多數氏族成員不敢貿然搞事的當下,在幼崽的最大威脅——褐斑聯盟剛剛遭到驅逐、短期內不會再次露面的當下,動用特權似乎變得很有誘惑力。
對母獸和即將出生的幼獸來說,在巢區度過新生期會比在巢區之外的洞穴里度過八到十天更安全,對壞女孩聯盟來說,有氏族成員在巢區誕育後代,也是對聯盟實力的一種昭示和再確認。
更何況,聯盟回去了,壯壯也得跟著回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