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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臉肯定不是在意父親不父親這回事——大多數貓科動物對父親不是完全沒有概念就是只有非常模糊的概念——它之所以一動不動估計是被嚇到了。
在貓科動物的社交中,不採取任何行動有時候就是最糟糕的舉動。如果是安瀾自己一定第一時間就趴下了,甚至可能會直接露肚皮示弱,知道必須好好發育才能成為最後的贏家。在衝突真正到來前,她就預感到了衝突。
領主美洲豹發動了進攻。
這是一次警告意味的進攻,主要目的是為了展現雙方之間的武力值差距,不是為了傷害,而是為了征服。即使如此,要不是有母親在中間擋了一下,娃娃臉估計也會在對方撲上來的第一時間掛彩,不會特別嚴重,但是肯定要放點血。
面對用力吸氣顯得更加龐大的對手,娃娃臉下意識的反應仍然不是趴下,而是把耳朵完全背起來,身體壓得低低的,尾巴垂得很低,左顧右盼,想要從衝突中心溜走,處於一種既想扭頭逃跑又害怕把後背露給對方的矛盾狀態。
恰在這時,母親非常兇猛地咆哮了一聲。
領主美洲豹從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比發動機氣缸還要響亮,一陣一陣地滾動著。它嘗試突破封鎖再次發動進攻,這一次直接把娃娃臉嚇了個倒仰,差點四腳朝天,那張比一般美洲豹都要短一點因此顯得特別幼態特別像貓咪的臉上流露出了真實的畏懼。
但是這一次,它歪打誤撞。它做對了。
因為被威嚇的目標直接倒地示弱,進攻被終止,領主美洲豹收起利爪尖牙,進入了只打雷不下雨的咆哮狀態。它似乎滿足於娃娃臉的臣服,眼睛只是輕微地朝安瀾和軟軟瞥了一眼,並沒有打算越俎代庖,替母親做出驅逐雌性幼崽的舉動。
安瀾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娃娃臉會在不到兩歲的時候離開領地去尋找自己道路,甚至可能在不到一歲半時就走上這一條很艱難的路,因為領主美洲豹——老父親,在每次相遇時流露出來的都是威嚴和強悍的一面,從來沒有也不太可能有什麼慈愛的一面,作為雄性亞成年,它沒有什麼遊蕩空間。
至於她和軟軟嘛……
安瀾有充分的自信他們這一窩是頭胎生子,所以母親可能不完全明白什麼時候驅逐幼崽最合適,只是憑著本能和一些從自己長輩那裡得來的傳承行事。
反正現在她們才剛剛成長起來,距離正常美洲豹被趕出家門的節點都還有一段時間,知識也學到了,技能也學到了,未來只要母親不著急把她們往外趕,不如就先在家裡混混日子再說,畢竟能自己開伙和要不要自己開伙是兩碼事,三隻豹子一起狩獵肯定比一隻豹子單獨狩獵更輕鬆,就是苦了領地里的獵物家族。
世上沒有哪裡比得上家裡好。
此時此刻母親還在安慰被嚇得瑟瑟發抖的娃娃臉,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兩個居心叵測的女兒纏上,開啟長期的怎麼趕都趕不走劫難。
第252章
母親對孩子們的態度隨著時間流逝不斷改變。
第一個跡象是護食。
從前它在狩獵結束後會把獵物整個拿出來和亞成年們分享,一家四隻美洲豹同時上桌吃飯,你撕你的,我嚼我的,彼此之間沒有任何妨礙;現在飯桌上的規矩完全變了。
安瀾第一次聽到咆哮聲時嚇了一跳,剛抬眼就看到母親伏低身體齜出牙刀,爪子緊緊地抓著水豚,擺出了一副威嚇的樣子。她不敢大意,立刻放開嘴裡叼著的肉塊,乾淨利落地退到一旁。
軟軟和娃娃臉習慣性地跟著她一起往外跑,三隻亞成年一路跑到五、六米開外的地方才停下來,小心翼翼地回頭張望。
母親抱著水豚屍體飽餐一頓,進食完畢後跳到一旁清理自己的前肢,此時它才允許剛才被嚇走的亞成年們上桌吃飯。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很快,家裡的規矩就從一張桌子上可以坐下名成員變成了做飯的成員先吃、其他成員撿剩飯吃,只有當亞成年食用自己捕獲的獵物時母親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因為進食次序找孩子們的麻煩。
第二個跡象是接觸迴避。
安瀾還記得小時候經常被母親抱在兩條前臂當中舔毛,後來體型越長越大,抱不住了,專屬座位就從前臂當中轉換到柔軟的腹部,等到再長大一點乾脆成了肩並肩貼貼。
然然最近這種待遇消失了。
兩個女孩子還好一點,至少能和母親一起團著睡覺,拿彼此的後腿和脊背當靠枕,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能相互舔舔毛。娃娃臉就慘了,簡直被嫌棄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每次想參與家庭活動都會被排擠在外。
安瀾親眼看到有一次它非常期待地蹭到母親邊上,明明很大一隻卻想把自己縮成很小的樣子,後腳掌踩著前腳掌踏出的腳印,等它好不容易挪到目的地,轉了兩圈覺得舒服了正想躺下來,母親呼啦一聲站起來轉移方位,硬是讓往下躺的娃娃臉靠了個寂寞,腦袋敲地沾了一臉泥水。
迴避還算好的。
第三個跡象是日漸增加的衝突。
比起在親密接觸上的迴避和冷淡,母親日益變差的耐心和日益高漲的「戰鬥欲」才是最讓亞成年美洲豹們難以適應——卻又必須適應的。
有時候是因為在巡邏領地時跟得太近或者製造太多噪音;有時候是因為在玩耍時不小心撞到成年美洲豹身上;有時候是因為一次失敗的狩獵……衝突發生的原因多種多樣,但過程都是相似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