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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還是安全感的問題。
面對越來越近的入侵者雄豹,軟軟表現得比預料中更遊刃有餘,脫敏治療似乎卓有成效——在接下來幾天裡,它甚至意識到了雄豹除了當沙包之外還有其他功能。
它們的第一次接觸發生在河岸邊。
黑凱門鱷做了一件好事:它沒有把森蚺整個吃完,而是吃了一部分,剩下的丟在了河水邊的泥地里,隨著水位越來越低,露出來的部分就越來越多。這種造福大眾的行為吸引了許多食肉動物的注意力,包括美洲豹。
嚴格意義上並沒有貓科動物完全依賴剛剛殺死的獵物存活,既然有擺在地上伸手就能得到的食物,要做的只有防著點到處亂飛的食腐鳥,捕獵就會變成第二選擇。
因為森蚺屍體組成的餐桌夠大,所以安瀾、諾亞和軟軟占了一邊之後入侵者雄豹還可以占據另一邊,雙方相安無事地湊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然後她就見證了一段黑歷史的誕生。
入侵者雄豹吃完飯之後大概是想用河水清洗一下身體,或者只是單純地想去喝點水然後在碰到水時又變了主意,總之它先是小心翼翼地用貓爪子沾了沾水面,然後把整條前腿都伸進了水裡。
事後想來,當它把一條前腿放下去的時候重心本來應該在後面,實際上卻不知怎的在前面,所以瞬間就失去平衡,往前栽倒在河水當中。
因為擔心水裡有鱷魚,入侵者雄豹一下去就把四條腿劃得像風火輪,短時間內就把自己掰回了岸上,好死不死,跳上來的地方正好站著個軟軟。
這段黑歷史後來被諾亞命名為《測水位》,被安瀾命名為《孔雀開屏前搖》。
站著吃飯卻被一頭撞進飯里的軟軟氣得連鬍子都翹了起來,咆哮一聲就準備上前干架,並且成功往對方臉上糊了兩巴掌。入侵者雄豹和先前兩貓對峙時一樣不停地往後躲,最後鎮定地趴了下來。
軟軟又吼了半天才繼續吃飯。
可是就這一個來回的時間,安瀾就嗅到了熟悉的配方、熟悉的風味,依稀仿佛記得自己從前也見過類似的場景。
果不其然。
入侵者雄豹——後來被她起名叫黑背,因為它背部中間沿著脊柱排布的斑紋連得很緊,差不多可以被看成一條分隔線樣的黑色粗線——很快就展示出了大膽的一面。
晚上在離樹洞不遠的地方打地鋪,白天甦醒就開始尾隨、靠近、裂唇嗅,如果沒有挨打,就走到哪跟到哪;如果挨打,就重複後退、趴下或者逃跑這一流程;要是鬧得太厲害,晚些時候還會帶獵物回來分享。
軟軟有時候看著它,鼻子皺成一團,眼睛半開半閉,表情介於快要中風和非常偏頭痛之間 ,但是身體又一動不動,安瀾很難判斷接下來它會不會突然伸出爪子給對方一拳。
黑背的比在場其他三隻美洲豹都要大。
這解釋了為什麼它能在洪水困境中毫不猶豫地選擇最優解趴下示弱,也解釋了為什麼它能在雙方關係緩和後立刻試探另一種可能性,並在求偶過程中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克制。
每當軟軟發動進攻時——大多數時候這種進攻都會直接把雄豹逼到平台邊緣——它的眼睛裡總是燒著本能的反擊欲,但很難從舉動中看出來,因為這種反擊欲被小心地控制著,隱藏在鎮定之下,從不超過一個特定的程度。
這種鎮定是有感染力的。
安瀾親眼看到軟軟的進攻欲在瓦解,有時候它抬起前爪就是為了象徵性地揮舞一下,根本沒法造成什麼嚴重的傷害。到後來,它連追逐都懶得追了,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哪怕黑背走到邊上坐下,它也就是掀一掀眼皮。
諾亞認為事情的走向整體利大於弊,安瀾很難反駁這一點,因為她要看得出來軟軟的在慢慢走出陰影,而且還能在他們兩個去過二人世界時找點樂子干——大多數情況下涉及到「暴力行為」。
另外,出於惡趣味,動物世界裡的娛樂活動本來就不多,這種近距離觀看青春戀愛肥皂劇的機會對安瀾和諾亞這兩個糟糕的大人來說簡直可遇而不可求,只恨沒有爆米花。
沒有爆米花吃點辣條、橡皮糖也行,等到水位進一步下降、黑凱門鱷徹底離開,安瀾就開始獵捕凱門鱷和無毒蛇,尤其是後者,啃起來可以扒拉著嚼半天。
追劇三天,她大徹大悟。
給黑背起的名字很對。太對了。
這頭雄性美洲豹的表現已經超出了正常大貓的水準,直接朝著某種同名的忠誠犬類狂奔。它在短短几天之內就把自己成功擠進了軟軟的雄性免疫系統,並且準備在這裡安營紮寨。
它們基本上是在向對方展示自己。
黑背開始把更多食物帶回樹洞附近,有時候是領西猯,有時候是猴子,有時候是凱門鱷;在面對一些危機時,比如高地上隱藏著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巨型捕鳥蛛、蜈蚣和一些毒蛇,黑背會流露出頗具攻擊性的一面。
非常聰明的一點是它很少對著諾亞展示武力。
其實要想證明自己是頭強大的雄性美洲豹,最好的辦法就是當場擊敗一名同類,可是黑背寧肯去河裡捕捉體重可觀的凱門鱷來證明自己,也沒有選擇把戰鬥請求甩在諾亞臉上。
安瀾有時候都想知道這是不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之後經驗給人安上的BUFF,一種判斷利弊的求生本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