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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瑪和維克托也有著同樣的感受。
三名攝影師因著這次事件很是消沉了兩天,坐在船上還總會因為自己的無力而做噩夢,好在他們還有彼此,還有回到科考站後碰到的科研人員當一起喝酒一起閒聊的同伴,支撐他們度過了接下來的一個月。
原本有百隻左右規模的「一號小群」在被跟蹤的這段時間裡慢慢縮小到了八九十隻,然後又縮小到了六七十隻,在下水的頭一個季度里,超過三成小企鵝被環境所淘汰。
留下來的小企鵝越來越少,攝製組在跟拍群體畫面的同時也有餘裕去關注每一隻小企鵝的性格了——倒不是說他們三人都天賦異稟到能辨認出誰是誰,只是其中有些成員吧……它就和其他成員不太一樣。
比如說:
有一小撮企鵝似乎自始至終都沒靠近過攝像機,其中兩隻是主動遠離,另外五隻是被動遠離,好像鰭翅被黏在同伴身邊了一樣。
對新鮮事物不感興趣,還能對什麼感興趣呢?
加布里埃爾的疑惑在三月底得到了答案。
當時他正和阿爾瑪一起蹲在船艙里嗦泡麵,維克托帶著一言難盡的表情衝進來告訴他們最好去看看監控畫面。
兩人走進去,剛一看屏幕,就看到了一張大臉。
準確地說,是一張大嘴。
好幾條虎鯨圍著攝像機不停地打轉,其中兩條似乎把攝像機當成了某種玩具,一邊游一邊拿腦袋頂,拿胸鰭拍,也幸虧它們的動作還算比較輕柔,這會兒只是監控畫面看著搖晃了一點,要不然加布里埃爾已經在柜子里掏速效救心丸了。
「南極C型虎鯨。」阿爾瑪說,「之前我經常拍到。」
這一生態型的虎鯨雖然被認為不吃企鵝和海豹,但卻常常浮出水面接近它們,甚至會擺出蹲守的姿態,反而讓人拿不準行動的方向。眼下攝像機離帝企鵝小群只有不到二十米距離,虎鯨游得那麼近,每個攝影師都提高了警惕。
但是緊接著發生的一切好像跟他們擔心的……不太一樣。
那兩頭圍著攝像機的虎鯨總算玩膩了,一擺身體朝著相反的方向游去,讓開了前方的路。沒有黑白色巨獸的遮擋,可憐巴巴的水下攝影機總算能加速向前完成自己的本職工作,把帝企鵝小群里的場景展示給船艙里等待著的三個人類看了。
小企鵝們正在四下逃竄。
它們逃跑的速度快,追在身後的虎鯨卻游得更快。
其中一頭身上沒什麼傷疤、看起來挺年輕的虎鯨沖在隊伍最前列,一邊鳴叫,一邊興致勃勃地展示著嘴巴里的負重——
一條比帝企鵝還要大的魚。
第234章
說實話,安瀾有點想擺爛。
最近虎鯨家族一直沒出現,可能是在尋找新獵場,可能是在躲避南極A型虎鯨,她還以為這些大傢伙已經放棄調戲帝企鵝的把戲了,沒想到念頭才剛剛起來就慘遭打臉。
這段時間她的心情本來就很差。
那兩隻掉隊的小企鵝毫無意外地死在了捕食區里,視力受損的原因仍然不能查明,安瀾和諾亞幾次討論都沒有定論,只能這也防那也防。
潛泳時間長了怕海水裡有污染物,曬太陽時間長了又怕被強烈的紫外線所傷,甚至看到一些陌生藻類都要思考一下它們會不會對眼睛造成損害,日子過得是提心弔膽。
後來還是諾亞先放棄了。
他在某天吃飽飯後直截了當地對安瀾說出了這麼一個觀點:帝企鵝平時要跟著群體活動,同伴沒走,就算這片海水確實有污染也只能默默承受;再說太陽……誰還能防住陽光呢?又不是躲在海水裡就吃不到紫外線,除非一直在深海潛泳。
以往面對這傢伙的躺平哲學,安瀾總是很有話要說,但眼前這種哲學聽起來竟然非常有道理……並且一旦接受了這個設定,緊繃的心緒就自然而然地放鬆了下來。
安瀾被說服了。
因為心情好轉,她看到虎鯨時也沒那麼自閉了。
既然在要命的事上都躺平,在短期內不會要命的項目上當然也可以躺平「享受」,反正不管他們逃不逃虎鯨都能追上,還不如抓緊機會搞搞鯨語教學,當做極地生活里的一點娛樂。
如果說諾亞在穿成企鵝前特別喜歡虎鯨的話,在穿成企鵝之後他對這種「萌獸」的濾鏡就消失了,甚至開始追問鯨語裡有沒有抱怨的話。
局限於帝企鵝的發音方式,安瀾絞盡腦汁也只找出了少數幾個可以被大致模仿的詞彙,從學會這些詞開始,諾亞就從一隻講文明樹新風的好企鵝變成了一隻祖安企鵝。
無奈他的攻擊沒有半點作用。
虎鯨家族都沒有在意,而且與其說沒有在意,不如說還起到了反向作用。當它們聽到有企鵝在模仿虎鯨的語言時,就連年紀最大的祖母鯨都一副喜出望外、兩眼放光的樣子,整天都浮在表層水域裡圍著企鵝打轉……
那架勢跟養貓貓狗狗也沒有差別。
安瀾起先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她很快發現這根本不是錯覺,虎鯨是真的在把他們倆當某種好玩的小東西飼養,就跟當年被莫阿娜養過的鮣魚和被其他虎鯨養過的海豚一樣。
飼養,飼養,歸根結底是要飼。
光這一個投餵的事就把安瀾和諾亞折騰得死去活來。
倒不是說他們倆不願意被投餵——都是從鸚鵡世界過來的,投餵這件事早就已經習慣了,不吃白不吃嘛,自己去捕魚還要耗費體力,有人願意偶爾代勞一下也沒什麼不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