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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安瀾第一次看到詩薇。
當時她完全被穿著靚麗、長相可愛的小姑娘迷住了,然而僅僅過去一周,她就開始思索自己為什麼會把這個小女孩當做天使——這傢伙明明就是上天派來折磨她的惡魔。
十二歲的詩薇正在學習刺繡。
村寨里的服飾上大多都會帶點自然元素,安瀾見得最多的是花,第二多的是鳥,在男子身上則是各種各樣的虎。然而受到她的影響,最近製作的新衣裳上面許多都用了綠孔雀元素。
老一輩們繡起綠孔雀來心靈手巧。
安瀾在樹上蹲著休息時不止一次被老奶奶們打量過,她們做出來的成品色彩艷麗,光是綠色就有七八種,完美重現了綠孔雀羽毛的夢幻光澤。
詩薇是個開始學習刺繡沒多久的新手,她的繡工可以說是……「鬼斧神工」。
當詩薇第一次指著黑布上的一大坨彩色說「這是綠孔雀」的時候,安瀾告訴自己起點低才有更大的進步空間,而且綠孔雀本來就是由多種顏色組成的,最基本的東西已經有了嘛;
當詩薇第一次指著黑布上一隻尾巴像鋼鐵般直來直去沒有任何弧度的鳥說「這是雌孔雀」的時候,安瀾告訴自己世界上有很多人以為雄孔雀和雌孔雀都長著長尾巴,而且她的尾巴本來就不短,直來直去什麼的可能是種藝術表現;
可是當詩薇第一次指著黑布上一隻腦袋小、脖子短、身體大、腿基本消失的鳥型圖案說「這是你」的時候,安瀾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這個東西看起來無論如何都不是綠孔雀吧!
就算她再怎麼能吃、會吃、賴在村寨裡面吃,也不可能把自己從孔雀吃成肥啾吧!
安瀾只覺得再多盯一會兒那張黑布都會辣到自己的眼睛,但又不想傷害小孩子的自信心,於是生無可戀地鳴叫了一聲。詩薇卻對自己的作品非常滿意,時不時就要拿出來看看刺繡,看看綠孔雀,再看看刺繡,沒多久就把安瀾氣得重新蹲回了村口大樹上。
這還不是終點。
等到這幅「肥雞圖」完成之後,阿果笑眯眯地幫助詩薇縫好了衣服,確保每個人都能在她走動時看到她自己的得意之作。安瀾沒法改變這個事實,只能有多遠躲多遠,等到某天詩薇換了衣服之後才同意她坐到自己身邊。
那天詩薇換上的是一件粉色做底的衣服。
她並沒有意識到是孔雀圖太醜安瀾才躲開的,還以為是自己穿的衣服得到了安瀾的喜愛——就像那些認為穿得越鮮艷亮麗就越容易讓雄孔雀開屏的人一樣——於是她自覺找到了「交流密碼」,開始頻繁掏出粉色的衣服和飾品來。
自己穿也就罷了,某天早上她竟然翻出了一隻本來要安裝在帽子上的粉色毛線球,一手拿著在安瀾頭上比劃,一手抓著相機,就這樣留下了一張照片,並且這張照片還在半個月之後被裝裱好掛在了阿木家的牆面上。
安瀾:「……」
山上的日子沒法過了,村裡的日子也沒法過了!
好在安逸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等到天氣慢慢變冷時,孔雀們認為沒有遮擋的田地上不適合過冬,正好能量儲備也儲備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朝山林里撤。被打擊得體無完膚的安瀾蔫巴巴地跟著回了老家,用整整一個冬天才拼好了自己破碎的小心臟。
次年二月,她迎來了出生後的第二個繁殖季節。
一整年罪惡的生活到底還沒有把記憶都腐蝕光,安瀾大致記得去年見到過的成年和亞成年綠孔雀,便打定主意要把去年下場的個體和今年下場的個體做個對比,正好沖刷到各種可恥的黑歷史記憶。
她只希望到時候出現的不會都是熟面孔。
第297章
今年的繁殖季節並不熱鬧。
應該說——對綠孔雀一家來說沒什麼熱鬧的。
原本從二月開始「相親團」就該組建了。
綠孔雀媽媽帶著小孔雀去雄孔雀領地里串門就好像人類母親帶著女兒出去社交一樣,既可以用言傳身教的方式影響它們的擇偶觀,又可以保護它們不受一些成年雄性的侵擾。
小孔雀會模仿雌孔雀的行為,第一次進入「社交」場合的它們還沒有形成獨屬於自己的成熟審美,有時會被羽毛不那麼漂亮的雄性引誘,但如果雌性長輩們都無動於衷,就會給突然上頭的腦袋潑一盆冷水。
去年安瀾跟著相親團出門看熱鬧,好幾次看到兩個姐姐有些意動,這些意動最後都以放棄告終。直到有特別優質的雄孔雀出現,而年長的雌孔雀們也流露出動搖的跡象,它們才堅定了選擇。
可是今年不一樣。
今年家裡三隻大孔雀似乎都對老父親很滿意,態度上有點憊懶,剩下到達「適婚年齡」的雌孔雀只有安瀾一個,要讓她積極就更不可能了,於是組建相親團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求偶季的尾巴。後來還是母親覺得不行,硬是帶著她出了門。
一趟逛下來,安瀾沒見到一張生面孔,失望加上擔憂,竟然表現得比三隻大孔雀加起來還要冷淡,以至於母親的態度從謹慎變為狐疑,最後變為了無奈。
它把希望放在了相親大會上。
安瀾也把希望放在了相親大會上。
今年走到河邊來的孔雀數量比去年稍微多些,應該是環境保護得好、雛鳥存活數量每年都在增加的緣故,起初看到的個體還是很面熟,等到她找好「觀影地點」、飛落到樹枝上一看,這股隱隱約約的失望頓時變成了驚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