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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冬天冷得特別快,氣溫一下子就降了下來,許多來不及為過冬做準備的小動物都在這場極寒風暴中遭了殃,稍微抗凍一點的大型動物則紛紛向南方轉移,有些原本就在南遷的動物更是多走了一長段距離。
如此一來,北方的日子就難過了。
松樹場領地之外有一些稀疏的樹林,但更多的是寒冷的苔原,生活在那裡的不是像它們這樣的森林狼,而是苔原狼。
因為缺少活動範圍固定的獵物,那些大狼除了生育時會挖個狼穴,其他時候都在到處遊走,往往是鹿群遷徙到哪裡,它們就會跟到哪裡。
察覺到這會是個非常嚴酷的冬天后,大量鹿類向著更南邊的地方遷徙,也把那些苔原狼帶到了從前不會踏足的地帶,因為它們生活在不那麼豐饒的地區,天性兇猛,立刻給南邊帶來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一個狼群被往南擠壓,就會去擠壓在更南邊的狼群,然後擠壓更多狼群。
亂象四起時,社交習慣就常常會被拋在腦後。
松樹場狼群在幾天前遭到了一場伏擊,伏擊它們的正是北邊的鄰居,三名家庭成員在戰鬥中死亡,碩果僅存的阿爾法公狼不得不帶著狼群向南方退避,把核心領地讓給了入侵者。
讓它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不合作呢?
多個狼群在冬天集結起來共同生活是常有的事,假如所有這些發生衝突的家庭能稍微有點默契,這次危機下會有多少灰狼倖免於難,它也不會陷入失去配偶的苦痛之中。
不要再有更多衝突了,已經丟下了那麼多屍體。
所以合作吧,合作吧,一起度過這個冬天……
在谷地狼群不安的躁動中,松樹場狼群的嗥叫聲漸漸平息,它們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其中一頭母狼看著有些跛。
兩個狼群在山上山下陷入了對峙。
既然入侵者已經說明了情況,也表達了自己的願望,現在就該輪到領地主人來下決定,思考該怎樣處理它們了。
是接過這根橄欖枝,還是露出獠牙?
是結成大群度過冬天,還是獨自生活?
這無疑是個會影響將來幾個月的決定,如果情勢真的嚴峻至此,甚至可能是個會影響狼群未來走向的重大決定。
普通成員或坐或站,沒有一頭髮出聲音,安瀾也坐在一旁,假裝自己對黑狼尾巴上的長毛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就連公狼王都只是來回踱步,沒有做出任何傾向性表示。
所有灰狼都在等待。
等待著作為作為谷地狼群真正決策者的母狼王發出能夠終結一切猶疑的嗥叫聲。
這頭已經快八歲的老狼感覺到了壓力。
從安瀾的角度能夠看清它微微豎起的背毛,因為思考而不斷抓握的腳爪、不斷抖動的耳朵,以及正在開合的蘊含了無數生存智慧的明黃色的眼睛。
它沉默地思考著。
那雙抖動的耳朵靜止下來,前後轉動,似乎在聆聽什麼其他灰狼無法聽到的聲音,在向見證過無數誕生和死亡的大山詢問出路。
但安瀾知道它其實已經做出了決定。
因為所有灰狼都明白這會是個多事之冬,而在最寒冷的冬天裡,群狼活,獨狼死。
同心協力,它們能夠獵殺最強壯的鹿群,扳倒最龐大的牛群。
多一份力量,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第151章
母狼王無疑是睿智的。
在一番斟酌之後,它最終選擇了合作。
松樹場狼群就這樣在領地里住了下來,徘徊在離狼穴不到半公里的樹林中,很少嗥叫,也很少玩耍,就像五隻沉默而悲傷的幽靈。
高度社會化的動物總是有著高度的同理心。
看到鄰居家裡遭受重創後的慘狀,再聯想到去年接連失去家庭成員後的那段低落時期,谷地灰狼抱團抱得更緊了,因為種種原因產生的一些隔閡也漸漸淡去。
公狼王開始像對待親兄弟那樣對待黑狼,胖胖追完兔子之後會扭頭讓它也來追追自己,十字鼻一改從前的凶戾,不僅對同級成員和顏悅色,連和膽小鬼面對面都擺出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
安瀾第一次看到這場景時差點被鹿肉噎死。
除了家庭氛圍更和睦之外,松樹場灰狼的到來還改變了谷地灰狼的生活方式,尤其是其中一部分成員的生活方式。
合作並不意味著融合。
兩個狼群加起來一共有三頭阿爾法狼,四頭貝塔狼,這些高級成員各自管理著各自的狼群,在普通成員發生矛盾時負責緩和關係,在普通成員走得太近時還要反過來保持警惕。
於是安瀾的四天輪班變成了兩天輪班,並且還是雙狼輪班,導致她每隔一天就得撐著眼皮跟同樣睡不醒的黑狼大眼瞪小眼。
隔壁公狼王也沒好到哪去。
全家都沉浸在傷感中,它這個最應該傷感的首領就不得不承擔起更多責任,常常睡著睡著就要爬起來在附近巡邏一圈。
這種高強度放哨持續了八天。
直到雙方建立起初步信任,母狼王才下令降低警戒等級,轉而把更多精力放到一開始同意合作的目的上——
集群狩獵。
這個冬季前前後後一共下了十幾場大雪。
一部分獵物被殺死了,一部分獵物藉助皚皚白雪隱藏了自己的蹤跡,更糟糕的是,原本容易行走的硬地變成了需要艱難前行的雪地,給狼群覓食帶來了極大的困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