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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人類是適應力很強的物種。
曾幾何時剛薩雷斯看到這具論斷還只會一笑而過,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升華了,這句論斷應該被張貼在臥室的天花板上,睡覺前默讀一遍,睡醒後再默讀一遍。
伊西穆卡娜是他親手選定的頭號研究對象。
過去幾個月剛薩雷斯和這頭領主雌豹保持著很高的互動頻率,時至今日,他已經可以從最細微的動作中判斷出對方的心情,對它的思維模式和行動模式也都有了長足的了解。
然而就在一個月前,這種模式忽然變了。
從前滿足於家庭社交的伊西穆卡娜開始頻繁外出蹲守生活在東部的雌豹奧莉,營地監控屏幕上每隔一段時間都能看到一個紅點和一個綠點在緩慢靠近,對峙半天才會各自折返。
美洲豹之間的社交不稀奇——
在潘塔納爾生活著的種群因為食物充足導致分布密度很高,個個都變成了交際專家,今天兩頭雄豹被拍到在沙灘上玩了半小時,明天兩頭雌豹被拍到在樹上樹下深情對望,不同領主的領地之間還常常出現各種形狀的重疊和交叉。
問題在於……這種社交似乎是單方面的。
剛薩雷斯和何塞遠遠墜在後頭,發現伊西穆卡娜每次出發時都心情愉悅,還會跟他們稍微互動一下,等到踏上回程時就變了個模樣,頭上好像頂著一團烏雲,非常失望的樣子,別說互動了,看他們一眼都懶得看。
這是什麼人間疾苦!
愁掉頭髮的剛薩雷斯恨不得隔空摁頭,其他攝影組成員和野化專家團隊也從最開始的小心謹慎變成了後來的恨鐵不成鋼。
直到在日曆上被歪歪扭扭畫了一條蛇的那天。
剛薩雷斯和何塞一如既往地沒有跟到領地邊緣,而是習慣性地站在林間空地上,等著踏上返程的伊西穆卡娜回來找他們。
領主雌豹出現的時間比平時都晚,但它出現時候顯得格外快樂,步調放鬆,尾巴甩動,瞳孔吹得很大,耳朵抖個不停。看到兩個人類,它頓了頓,慢下腳步,旋即坐了下來。
本著「手可以沒有研究一定要做完」的大無畏精神,剛薩雷斯把筆記本往何塞懷裡一塞,壯著膽子朝前走了兩步,又走了兩步,最後直接走到了伊西穆卡娜身邊。
大貓一直安靜地坐著,眨著眼睛,等到人類停下腳步時,它歪著腦袋嗅了嗅他身上的氣味,然後慷慨地給了他一個蹭頭,在褲管上留下了好幾根淡金色的貓毛。
那一刻,剛薩雷斯心花怒放。
那一刻,何塞酸得像用來醃犰狳肝的酸橘汁。
伊西穆卡娜肯定很高興,他們兩個同時想道,瞧瞧這都高興成什麼樣子了,要是個人類的話估計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吧。
他們猜的一點沒錯——
這天晚上安瀾做夢都差點笑醒。
耐心刷了三個星期好感度終於刷到了回報,遠程階段結束,下一階段解鎖。在能感受到彼此溫度的距離,年輕雌豹脖子上掛著的小項鍊看起來更漂亮了,那身金色皮毛在林間透下來的陽光中閃閃發光,玩蛇時的姿態都顯得那麼可愛。
家花哪有野花香。
回到家後安瀾還美滋滋地把新交到的朋友拿出來和諾亞炫耀,後者一連翻了三個會把後腦勺都刺痛的白眼,然後故作小氣地泰山壓頂,把她壓成了一攤出氣多進氣少的大貓餅。
接下來一個月里兩隻雌豹的友誼得到了飛躍式發展,從一起玩蛇的情分變成了可能坐下來梳理毛髮的情分,諾亞也趁著這股東風蹲在樹上遠遠地看了一眼,得出了「項鍊確實可愛」的結論,達成了吸貓同好之間的大和諧。
這也是他最近難得的放鬆了。
家裡的兩隻幼崽四個月大了,看見皇蛾陰陽蝶要撲,看見子彈蟻要踩,看見箭毒蛙都敢過去瞅瞅人家身上有幾個斑點,讓「老父親」操碎了心。
有一次安瀾和諾亞外出巡邏,軟軟去河邊蹲鱷魚做飯,黑背獨自留在藏身地附近看護幼崽,結果這位「真·老父親」一不留神沒看住,兩隻小貓跑丟了,差點被森蚺叼走。
還有一次諾亞打了條巨骨舌魚當晚飯,吃完之後幾隻大貓開始洗臉,安瀾還特地坐在危險區當攔截墩,兩隻幼崽你追我趕從她身上飛過去,差點被還有神經反射的巨骨舌魚一尾巴拍進地里。
簡直就是兩個作死先鋒。
偏偏這兩個左臉寫著「死亡如風」右臉寫著「常伴吾身」的小傢伙還被寵得無法無天,在家裡壓根就沒人管——
軟軟在停止哺乳之後當了甩手掌柜,自己還是個寶寶,每天抓著幼崽玩玩得不亦樂乎;黑背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不是在思考喵生就是在和顏悅色地給幼崽舔毛;諾亞更是完全陷入了吸貓模式,面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其實比誰都來勁。
最近姐姐弟弟沉迷跳馬。
四個長輩躺著趴著休息,它們非得從每隻大貓身上跳過去一次才開心,終點站往往還被「設定」在諾亞寬闊的脊背上。
黑豹體格再大,畢竟也沒有負鼠的天賦,兩隻幼崽也不是什麼嬌小玲瓏的負鼠寶寶,沒過多久就會在地上摔得灰頭土臉。
摔了一次摔疼了,休息會兒,下次還敢。
除了跳馬,它們還沉迷磨牙遊戲。
這個遊戲就不用設定什麼終點站了,反正家裡長輩多,逮到哪只心情好就哪哪只的尾巴、耳朵和爪子當磨牙棒就完事了,大不了就是被長輩吼兩聲或者頂幾下嘛。<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