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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一瞬間安瀾仿佛看到了將來她們一起下海捕魚的完美未來,甚至想著要給這位新朋友起名叫做「圓圓」,然而下一秒鐘,圓圓就做了一次幅度超大的點頭,嘴殼直挺挺地戳到了她的腦門上。
這是挑釁!
兩隻帝企鵝幼崽二話不說就你來我往地打了起來,誓死要把對方的脖子和腦袋叨禿,戰況越演越烈,企鵝媽媽們一邊低頭觀察,一邊隨時拉架——
至少安瀾是這麼期望的。
可是她等啊等啊,等到自己因為體型差距被對方壓著打了一頓,又打了第二頓,不僅沒等到自家老媽伸出援手,還等到了一堆加油助威的嘎嘎咕咕,氣得她血壓直線上升。
等到企鵝媽媽終於想明白是時候出面撐腰時,用的力氣又太大了,本來咬一下脖子或者脊背讓圓圓退縮就能解決問題,它這一下直接給人家懟到了媽媽的腳爪底下,糊進去半個身體,只露出一個圓滾滾灰濛濛的屁股和一條不停顫抖著的黑色的小尾巴。
安瀾:「……」
媽!
你是怎麼回事啊!
這樣一搞豈不是真要打架了嗎!
果不其然,雌企鵝先是低頭看了一眼幼崽,緊接著抬頭看了一眼面前的同類,伸長脖子,勃然大怒,把鰭翅張得像兩面扇葉,嘴巴里不停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企鵝媽媽雖然在判斷介入時機上是個萌新,但在戰鬥力上出乎意料的跟企鵝爸爸是同一個類型,一樣的莽,一樣的頭鐵,一樣的能打。
本次社交最後以兩位母親大打出手告終,兩隻之前還在打架的幼崽都看呆了,不知不覺就貼到了一起,頗為敬畏地觀察著腦袋頂上的世界大戰。
如果說這天安瀾還是只是覺得自己的社交之旅不會那麼順利,那麼接連數天發生的同類災難讓她徹底放棄了「撐腰」這件事,對老媽的期待從「可靠的後盾」變成了「您老人家還是看戲就好」。
沒有長輩的幫助,她不得不自己振作,有架就打,打不過就躲,由此因禍得福,撕打水平直線上升,抗擊打能力完全爆表,叨起鵝來又凶又狠,堪稱胎毛毀滅者。
三周大時幼崽們被放出去跑著玩。
整個大群里的小企鵝按照所在位置自動分成了幾十乃至上百個小團體,一群一群地湊在離母親不遠的地方玩耍打鬧,安瀾順理成章地成了附近小群的孩子王,每天不是在武力鎮壓這個,就是在武力鎮壓那個,騰出手來還能帶著幼崽們打打群架,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但是風險因子並沒有下降。
離群太遠再也找不到母親、在成年企鵝爭搶中被殺死、幼崽之間發生衝突導致嚴重傷害……這些情況每分每秒都在帝企鵝大群中上演。
安瀾曾親眼看到一群幼崽打架時因為沒有留意地形導致其中一隻不慎從冰坡上摔了下去,雖然冰坡上下的落差只有一米左右,但是這隻幼崽落地的姿勢非常寸,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晚些時候它的母親找過來,先是不停地嘗試用嘴巴把幼崽扶起,然後又嘗試把它裹在身體下面為它保暖,但一切行動都無力回天,只能愣愣地站在邊上,站了很久很久。
在南極冰原才生活了不到一個月,安瀾已經習慣了那些無處不在的幼崽屍體,因為溫度太低,它們都被凍成了冰雕,永遠留下了死去時的模樣,警醒著後來者此地有多麼殘酷。
好像這還不夠似的,雄企鵝們在第四周伊始從海邊趕回,隊伍明顯比離開時縮小了一整圈,只消看一眼她就知道接下來兩周又會有相當一部分幼崽失去生存的希望。
因此當企鵝爸爸出現在視野里時,安瀾高興得叫了好一會兒,或許是她鳴叫的聲音太急促,剛才還在嘎嘎嘎的老父親忽然臥倒在地,肚皮貼地展開了滑行,滑到上坡的阻礙才站起來,興高采烈、搖搖晃晃地朝家裡飛奔。
重逢場面是一段無比美好的記憶。
安瀾只記得父母不停地說著悄悄話,用腦袋頂著對方柔軟的胸脯,摩挲著彼此的鰭翅,又低下頭來輕輕地觸碰她的脊背。
當被交接班的雌企鵝出發遠行時,企鵝媽媽就跟腳爪被黏在冰面上了似的,怎麼都挪不動,一直等到最後一批企鵝踏上行程才戀戀不捨地同他們告別。
母親離開後,一個新的考驗出現了。
企鵝爸爸不知道安瀾已經形成的社交風格,比起老母親的手足無措,它似乎非常樂意介入衝突,幼崽群只要一發生追逐,就有兩道視線戳在她的背上,仿佛要燒出兩個洞來。
成熟的小企鵝怎麼可以叫家長!
安瀾毫不猶豫地帶著自己的固定班底拓展了奔跑範圍,一直跑到安全距離的極限才停下來,同「駐紮」在這裡的另外兩個幼崽小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用嘴巴和鰭翅說話。
事實證明固定班底在天天挨她毒打之後是真的能打,因為它們都長得像黑芝麻糯米糰子,所以安瀾給起名叫圓圓、滾滾、團團,肥肥和胖胖,三隻是女孩子,兩隻是男孩子,這支黑芝麻小分隊在附近簡直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每天都有小企鵝被小分隊叨得難以招架,用最快的速度跑路。
它們跑起來時會把脖子縮起來,身體前傾,腳下踩著小碎步,看起來很像時駝背小老頭,背後還飛著被叨下來的鬆散的毛髮。
五周大時安瀾已經成功占領了這塊區域裡最舒適的小雪坡,小雪坡算是個小高地,比邊上高出一米左右,站在這裡可以望見更遠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