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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短暫的一瞬間裡,兩隻雌獸對上了視線。
她們是各自都有成績在手的競爭者,是並駕齊驅的對手,是兩個敵對聯盟的繼承人;但她們也是一起「欺騙」過女王的抗壓小隊,是同處於實力頂端的知音,是在戰場上背靠背過的主戰力。
最少最少,她們都不是懦夫和傻瓜。
領地想要丟掉太容易,想要打回來卻很難。
安瀾認為,即使整個三角聯盟都跑去拖後腿,箭標也一定不屑於那樣做,而她古怪的信心似乎穿過數十米距離被傳達了出去,因為對方忽然從鼻子裡重重地噴了一口氣,旋即加快速度,帶著沒有被女王「選中」的懊惱,帶著整日聽母親囉嗦的煩躁,一馬當先地衝進了敵群當中。
第359章
三百米外,吉普車內。
里德一邊架設備,一邊咒罵著這糟糕的天氣。
今天一大早他就驅車離開了營地,整個上午都停泊在邊界新巢區,抓拍希波氏族兩隻新生幼崽玩耍時的畫面,中午和助手凱恩一起在車裡吃了三明治,隨後便動身趕往西南方,準備去繼續跟進南部氏族的新動態——直到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堵在半道。
僅僅幾秒鐘,天地就被白線遮蔽。
僥倖躲過一劫的里德慶幸自己沒有開那輛敞篷車,但無論敞篷不敞篷,車就是車,土地一被雨水浸沒,輪胎就容易卡在爛泥里。等暴雨過去,里德和凱恩嘗試倒車未果,一個開一個推也推不動,只得給營地打電話求援,自己等在車裡同路邊經過的獵豹大眼瞪小眼。
兩名攝影師苦中作樂,很是拍了幾張照片。
這隻獵豹年輕、大膽、充滿好奇,沒一會兒就調皮地跳上了車前蓋。
忽然,它停下探索的動作,瞪大眼睛,抽動鼻子,兩隻耳朵焦慮地前後轉著。旋即,那小巧的腦袋觸電般地往後一轉,快到讓人擔心自己都能聽到骨頭噼啪的聲音。雨水把它眼底的淚痕洗得越發醒目,配上那警惕的姿態、煩躁得搖晃著的尾巴,不知怎的就顯得格外愁眉苦臉、心事重重,好像對接下來要出現的麻煩有了什麼預見似的。
或許那真的是種「預見」。
大約十幾秒鐘後,搖下車窗的里德和凱恩也聽到了從遠方傳來的微弱的嘯叫聲。
就算在最好的日子裡,獵豹也不會跑去跟斑鬣狗動手動腳,更別說剛剛下過雨,地上一片泥濘濕滑,跑來的斑鬣狗還不是一隻而是一群了。長腿小美女不太高興地從車前蓋上跳了下去,徒留兩名攝影師呆呆地坐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有這樣的好運氣——
越跑越近的分明就是南部氏族!
自從那場血腥屠殺之後,訂閱者對這個氏族的關注度就在不斷上升,各種各樣的私信塞滿了工作人員的通知欄,一會兒有人關心「女王會不會被驅逐」,一會兒有人關心「希波會不會打回來」,每天早晚登錄帳號,整個網頁都要因此卡頓半秒。
雖然需要花費更多時間去回復,但里德還是發自內心地感覺到了愉快。
到今年為止,他和妻子德雅從事斑鬣狗觀察研究工作已經有十年了,讓更多人認識鬣狗、了解鬣狗、喜愛鬣狗的願望也越發強烈。
由於工作小組位於東非,接觸到的氏族規模普遍較大,所以暫時還沒辦法像生活在南非馬沙圖保護區的金·沃爾哈特那樣通過長期追蹤、親密互動被某一個氏族接納,成為可以在巢區自由來去、和幼崽放肆玩耍的「編外成員」。但是里德、德雅和凱恩仍然十分努力,希望拍到最珍貴、最罕見的影像資料,向所有訂閱者展示斑鬣狗生活中最殘酷和最溫情的一面。
也正是這持續多年不斷投入的心血,使得整個工作團隊對東非鬣狗群十分了解,能夠通過對進食順序、生產權利、作戰位置和其他社交行為的短時間觀察來判斷社群等級次序的微小改變,從而在官網上及時地、準確地發布最新動態。
只是有時候,就連他們三個也會懷疑自己。
在里德因為看到南部氏族開始坐墊底下摸來摸去找筆記本的時候,凱恩倒抽一口冷氣,大叫起來:「你得看看這個!老兄,你不會相信的……」
聽到這話,里德猛地抬頭,險些撞到方向盤上。
他把長焦相機舉起來當望遠鏡,盯著大部隊看了兩眼,立刻意識到了凱恩在說什麼——南部氏族絕大多數成年成員都在這裡,可那位鬃毛顏色暗到不可思議的女王卻不在視線範圍之內。主戰力們簇擁著一個嶄新的核心,其他成員則不遠不近地追隨著。大部隊飛快地掠過草原,鋪開對敵陣線,沖向了不遠處正撕扯著斑馬屍體的入侵者。
「你肯定是在跟我開玩笑。」里德喃喃地說。
的確,稍微關心點南部氏族的人都知道女王最近狀態不佳,但是距離上一次觀察拍攝才過去了多久?有二十個小時嗎?難道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它就情況惡化到不得不讓出領導權的地步了?
而且在場的斑鬣狗看著都沒帶什麼新傷。
要知道地位交接並不總是順利的,即使是母親傳給女兒、阿姨傳給侄女,後輩的繼承權都可能在老一輩故去後立刻受到挑戰,需要通過一段時間的武力鎮壓才能鞏固,現任女王可連一個繼承人都沒有,假如它真的出事了,大部隊應當會表現得更加心不在焉,更加惶惑,甚至更加暴躁才對啊。<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