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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好不容易開到門邊上,門是關著的,但是圍牆看著沒有那麼高。事急從權,李老漢儘量小心地爬了進去,從裡面打開了庭院門,然後才抱著鳥走過前庭往後院繞。後院是半封閉式的,有道可以防止鳥飛出去的推拉門,得虧這道門開著,他才順利地進到了院子裡。
剛一走進去,他就瞥到了倒在地上的老劉。
老劉邊上還站著只藍色的特別大的鳥,眼見有人走過來,它一邊大聲地尖叫著,一邊拼命撲扇翅膀,如果不是爪子底下還按著一塊厚毛巾的話估計這會兒已經直接飛起來了。李老漢順著這塊毛巾看過去,發現老劉雖然躺著人事不知,但從脖子到腳上都蓋著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布,有的是毛毯,有的是毛巾,有的是不知道從哪翻出來的枕巾,似乎受到了很好的照顧。
奇也怪哉。
鳥竟然會給人叼蓋布。
李老漢直覺這種情況有些異常,但現在無疑是救人更要緊。他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平時也喜歡看電視劇,知道人摔暈了——特別是老年人摔暈了——不能隨隨便便去扶,可是就這麼放任他躺在地上肯定更加不行,左不行,右不行,大冬天硬是把自己急得直冒汗。
在心裡糾結了半分多鐘,他想著再多蓋幾塊布也架不住整個人都貼在冰冷的地面上,怎麼著也得把人弄進房間離去,於是就咬咬牙,儘可能小心地把老劉架進了房間裡,讓他平躺在地面上,等待專業人員的到達。
房間裡比外面氣溫高了得有十幾二十度,只是特別吵鬧,到處都是鳥籠。
大概又等了半個小時,急救人員才匆匆乘車趕到山上,老遠就能聽見鳴笛聲。
房門的把手很重,外面庭院裡的門更是鎖著,李老漢一邊去開門,一邊慶幸自己先趕過來,否則要是等醫護人員再爬牆,又要浪費大把時間,現在他們可以抬著擔架直接衝進房間,先是做了急救,然後把病人直接抬上車。
老婆子總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這會兒才感覺到心裡壓著的大石頭落了地。
原本打算回家去好好洗洗,把渾身冷汗洗乾淨,可是正準備離開,李老漢回頭就看見兩隻沒關在籠子裡的鸚鵡正蹲在地上,黑色的那個還半裹在毛巾里,藍色的那個貼在它邊上哀哀地叫著,很是著急的樣子。
他躊躇了片刻,想著眼下老劉家裡人估計都忙著去醫院探病,鳥放著不管可能真的會死掉,乾脆多待了兩小時,又給餵了點鹽水。期間他還想餵點感冒沖劑什麼的,可是每每想餵都會被那隻藍色的鳥各種不小心撞掉,只好作罷。
中午小陳打來電話,說老劉人救回來了,是小中風,現在在醫院打針。
說這話時他的嗓子很啞。
從上午接到安安打過去的視頻電話之後他就一直在自責,覺得自己應該早點回來幫著照看,否則不至於出意外,差點把車開得飛起來。好不容易趕到醫院,又因為劉叔叔他們在外地得動車來回,什麼事情都要他來負責,一下子人就老了好幾歲。
老劉人醒了之後說話非常含糊,只能用手指比划動作,一直朝做著翅膀的手勢。小陳有心在醫院陪著,看到這樣的情景也只好開車回家。老爺子擔心鳥會餓死凍死,他其實也擔心得不行,只是更不願意把對方一個人放在醫院裡。
不過好在他到底是回家看了眼。
剛推開門進去就發現發現大黑在蔫巴巴地蹲在桌面上,整隻鳥都被裹在毛巾里,邊上還擺著盒一看就是被安安用嘴巴咬開的「凱鴿2號」,似乎還有一灘顏色古怪的水。他來不及思考家裡的鳥是不是真的要成精了,能想到的唯一一件是就是得趕快給獸醫打電話,催促他來救大黑的命。
醫生來了之後忙了半天,才把情況穩定住。
小陳脫力似的坐倒在沙發上,他邊上的安瀾也沒好到哪去,直接趴在了桌面上。
她從清晨開始就沒再放鬆過了。
先是老劉摔了,再是諾亞回來時成了那個樣子……原本在給老劉家屬以及小陳打完視頻電話之後她還想再給獸醫打電話的,可是手機被急救人員一起帶走了,她完全失去了和外界聯繫的渠道,只能從藥櫃裡翻出鴿藥來讓諾亞吃。
沒有人類在邊上搭把手、全靠鸚鵡自己肯定是不方便的,而且她也只能餵藥,無法在更緊急的情況出現時採取急救行動制止死亡或嚴重傷害的發生,這種無力感快要把她逼瘋了。幸虧小陳及時趕到,也幸虧獸醫過來當了次定海神針,才使得她焦躁的內心稍微被撫平了一些。
得到及時的救治之後,諾亞看著精神好些了。
當天晚上安瀾貼著他休息,還能感覺到他身上有些發抖,呼吸時被異物阻隔,而且不停地打噴嚏。獸醫和小陳想把她從臨時製作的隔離箱裡挪走,可是這會兒她說什麼也不放心離開,一直陪到天亮,眼看諾亞雖然還有些蔫巴,但至少不是頭天剛被抱進來時那會隨時隨地都好像要閉上眼睛的樣子了,才算是在心裡鬆了口氣。
可是這口氣好像松得有點早。
老劉被送到醫院去後的第三天,家門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旋即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外貌很熟悉但氣味很陌生的中年男子。
這個男人穿著像模像樣的西裝,腦袋有一點地中海禿,挺著個啤酒肚,皮帶好像隨時都要被勒進肚子裡。等到他走進來換好拖鞋抬頭一看,看到正臉,安瀾才能百分之百地確定,這正是她給老劉兒子打電話時接起電話的那個人。<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