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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苦了過來跟蹤調查的專家們。
無論是坐船出海觀察,還是在冰緣地帶步行觀察,他們總能用水聽器分辨出「嗶波」聲,也總能看到大虎鯨們圍在一起,頭頂冒出一串一串的氣泡。
這種行為以前沒有被觀測到過。
就有專家指出:「會不會是某種信息交流呢?」
另一個專家表示了贊同:「你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我們跟蹤了半個月,好幾個家族都發出過類似的音節,可能在用這個音節來指代獨角鯨。」
可吹氣泡又是什麼意思呢?
為了弄清楚虎鯨的動向,他們分析了8000張照片,有人想到前陣子BC省報上來的異動,驚訝地點了點其中幾張:「這是維多利亞鯨群啊。」
之前在阿拉斯加跟丟了,沒想到卻出現在北極群島。
「確實……這個鞍斑和背鰭……是弗蘭西絲吧?」同行者認出了安瀾的鞍斑形狀,「我記得她之前還和莫阿娜玩在一起。」
好像是有那麼回事。
專家們一下子都沉默了。
牽扯到維多利亞家族,一切都微妙地變得合理起來。
等安瀾發現她在觀察的人類反過來開始觀察她的時候,是真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從頭到尾都是泡泡想交朋友,她不過是……做了一點微小的工作。
好吧,絕大部分的工作。
那也不至於走到哪跟到哪呀。
而且打追蹤器的水平還這麼差。
因為和莫阿娜關係好,這些年她都被打出經驗了。有的研究人員技術高超,用的設備也很好,從安裝到脫落幾乎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有的研究人員還是最好去看看眼科。
這一批就不太行。
他們用的裝備是十字弩,好幾支箭都是嗖嗖從安瀾跟前飛過,她不得不浮在船隻邊上,讓人類拿著根杆子把附著式信號器直接黏在了眼睛後部。
接下來的日子裡,專家們頻頻出現。
安瀾也因此聽到了很多關於北極環境變化的對話。
在那上萬張照片資料里,有拍到赤狐和北極狐搶奪食物的,有拍到北極鱈魚和大西洋鱈魚深海同游的,還有拍到北極熊像棕熊一樣蹲在河邊捕獵北極紅點鮭魚的。
一些在北極生活了很多年的物種正在逐漸被從南方北上的物種擠壓生存空間,有的個體能夠適應變化,有的個體則無所適從,只能慢慢被環境淘汰。
虎鯨是這場環境變化中的最大受益者。
這種在其他海洋中都位於統治地位的動物抓住機遇,攻占了最後一片遺落的海洋,空降在北冰洋食物鏈的最頂端。
對虎鯨來說,海冰融化是好事。
對其他動物來說,它們必須去找尋出路。
或許一百年後北極熊會朝更適合捕魚的方向進化,弓頭鯨和獨角鯨會成為北冰洋深處的獨有物種,因紐特人會再次遷徙……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安瀾無法改變歷史的進程,只能用近百年的生命來見證歷史。
不過此處此刻,有比見證歷史更重要的事情:
釣魚——啊不是,釣鳥。
成千上萬的北極燕鷗從南極遷徙過來,在附近的幾座島嶼上築巢繁衍,每天都會掠過海面來覓食。這種鳥兒長得可愛,叫聲卻異常聒噪,還會邊飛邊空投「炸彈」,弄得大虎鯨們苦不堪言。
有幾隻燕鷗正好把巢築在維多利亞家族暫棲地邊的岩壁上,明明虎鯨不可能爬到山上去摧毀鳥巢,它們卻還是如臨大敵,每每趁虎鯨睡覺時下來發動攻擊。
全家每個成員都被叨過十幾次,閃電年紀還小,出水呼吸時需要把頭抬得很高,動作就不夠快,腦袋都被叨破了,留下好幾個流血不止的洞。
安瀾氣得半死。
幾周前她還笑舅舅跟北極熊槓上的事,沒想到幾周後就變成她自己和北極燕鷗槓上了。
得想個辦法逮住這些討厭的直腸子。
她沒法上岸,更沒法到那麼高的地方去摧毀鳥巢,只好選擇把燕鷗誘惑到海面上來,像人釣魚一樣釣鳥。
好在餌料多得是。
北極鱈魚和鯡魚都是燕鷗喜歡吃的食物,每當安瀾用尾巴在魚群里來回拍打幾下,被拍暈的魚翻肚皮到海面上,附近所有的北極燕鷗都會改變方向,落下來撿飯吃。
只要控制好數量和方位……
說干就干。
等維多利亞它們帶著閃電去玩的時候,安瀾獨自潛在幾米深的水下,觀察著石壁上燕鷗的動靜。
她很快發現這十幾隻鳥有著類似的活動頻率,離巢和歸巢的時間也頗為固定。唯一的麻煩是研究隊平均每兩天過來查看一次情況,而快艇出現的時候鳥的活動路徑就會改變。
幾天後,安瀾覺得萬無一失了。
這天,當燕鷗三三兩兩飛過水麵時,她從水下快速衝刺接滾翻,一尾巴擊暈了幾十條小魚,然後兀自沉到更深處,靜靜地等待時機。
看到有唾手可得的獵物,北極燕鷗迅速靠近。
其中兩隻飢腸轆轆的沒怎麼思考就飛下來抓魚,另外幾隻則警惕得多,一直在高處盤旋。
海面上的魚一條接著一條被膽子最大的兩隻鳥撈走,高飛的幾隻終於忍不住了。它們先是飛快地俯衝,腳爪蘸了蘸水,又極速拉起,等發現無事發生後才踏實地落了下來。
上鉤了!
安瀾擺動尾巴,像炮彈一樣彈射而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