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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能讓一頭非洲象瞬間門倒地呢?
同一時刻,安瀾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這天清晨象群原本是要在小河灣進食的,可在啟程之前,年長的母象們似乎接收到了什麼來自遠方的訊息,目的性很強地走到了這片村落里。面對這樣一群陸地巨獸,建設在村落外圍的木籬笆根本起不到任何防禦作用,被輕鬆地推倒、踩癟,兒童積木一樣散得七零八落。
安瀾本能地覺得不妥,但無論是卡拉家族還是更早到來的同類都沒把人類村鎮那迥異於草原沼澤的陌生環境放在心上,就連年紀較小的多納特走到玉米田裡都跟回家一樣。
或許……這就是附近大象的生活習慣?
在過去很多個世界裡,安瀾曾經接受過人類的救護,有時還主動到人類世界裡尋找過食物,但她從未參與過這種破壞性的入侵,用「不安」都無法形容這個瞬間門她的心情。
不安,是為了田地的迅速損毀。
不安,更是為了人類可以被預見的反應。
因為洪水剛剛經過,部分植物還需要時間門生長,所以可供選擇的範圍沒有那麼大,這是事實,但濕地里其實並不缺東西吃,象群來到這裡只是因為作物更誘人、也更方便獲取而已。
安瀾在來的路上都沒意識到終點站竟然是一座村落,現在問題已經出現,她只能努力思考該怎樣把長輩們引走,關鍵是得先想個辦法吸引它們的注意力——已經開始分散覓食的非洲象們可不會輕易全體集合在一起。
假裝陷入了麻煩?
還是假裝遭到了襲擊?
大象不是笨蛋,如果毫無徵兆,它們在一番檢查之後就會離開,完全達不到目的。如果要採用這種方法,就必須找到一個切實存在的危險源。
事情有時就是這麼巧合。
就在安瀾開始觀察環境、想找個地方碰瓷的時候,不遠處的田地里忽然傳來一連串高聲吼叫,撕心裂肺,恐怖異常,仿佛有人在耳邊用指甲刮擦黑板一樣,頃刻間門就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在那之後,地面劇烈地震動起來。
毫無疑問,象群正在朝異動發生的地方靠攏。
認為這時還是和家人在一起最安全,安瀾也跟著往大象匯聚的地方跑去,因為玉米田裡視線不佳,她有好一陣子都不知道自己在應對什麼,等跑到田地邊緣,視野驟然開闊,隨之而來的景象便帶著極大的衝擊力撞進了她的眼睛裡——
引起異動的是一頭母象。
準確而言,是一頭已經死去了的母象。
它渾身僵硬地倒斃在離她約有十幾米遠的田地里,眼睛沒有合攏,嘴巴也半開著,尾巴還在微微抽搐,身上……掛了一根折斷的電線。
順著這根電線尋找,可以看到更遠處一根被推歪的電線桿,因為杆體劇情傾斜,頂端一側的線路被完全拉斷,有的電線垂墜掛地,有的電線扭在半空,但所有電線上都在閃動著不詳的火花。
現在但凡是一個具備常識的人類站在這裡,都知道不能去接觸已經倒地的大象,不誇張地說,甚至不能靠近電線斷點接觸地面的這塊區域,但大象並不知道電的使用規則,出於對同類的救助本能,它們不僅在往倒伏者的方向走,還在爭相伸出長鼻,希望能把它攙扶起來。
這一舉動絕對只有白白送命的結局!
要不是被撞了一下,安瀾都要尖叫出聲了。
可當她回頭看到是誰撞了自己時,立刻就覺得還不如尖叫幾聲:阿涅克亞低頭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脊背,然後繞開一些繼續往前走,它太善良、也太溫和了,絕不能容忍有同類在跟前受傷得不到幫助,全然不知等待著它的是死神的鐮刀。
……不能再等了!
安瀾當機立斷地趴倒在地。
她回憶了一番多納特之前碰到蟒蛇時是怎麼呼叫救援的,並成功發出了比這位表姐還要驚慌的尖叫聲。阿達尼亞被女兒嚇得魂飛魄散,趕忙低頭來拽她。拽了好幾次都沒拽起來,它也慌了神,跟著大叫起來,成為了一個絕佳的擴音喇叭。
比起同類,親眷顯然更為重要。
朝著事發地靠攏的卡拉家族成員不約而同地調轉方向,急急忙忙地朝著家中老么倒下的地方靠攏;離得最近的小象埃托奧還以為玩伴受了什麼重傷,甚至嚇得嚎哭起來,把阿涅克亞驚得迅速回頭,恨不得立刻飛到兒子身邊。
短短半分鐘,這塊區域就被圍得密不透風。
安瀾在心裡抱歉地嘆了口氣。
假如第一時間門採取措施,那些遭到電擊的大象未嘗不能得救,可是一來現場太過混亂,她的力量又稍顯不足,沒有萬全把握;二來阿涅克亞和夏婭已經走得太近,隨時就可能發生意外;三來……作為一頭巨獸,她也實在不應當在人類聚居地里展現出什麼處理帶電物品的能力。
的確,為了保護動物,世界上的許多國家和地區都禁止公民在看護田地時使用致命電網,但不可否認的是,非致命電網直到今天都是大量保護機構用於隔斷猛獸區域的首選材料。
電網和數百年前的籬笆一樣,是人類對自身安全信任度的最後底線,任何野獸——任何,只要證明了自己有越過這一最後底線的能力,就會從「受保護者」轉變為「待處理者」。
著名的國際自然環境保護主義者、「地球組織」的創始人勞倫斯·安東尼早年曾救助過一群野象,但當這群野象衝破電網束縛、逃脫保護區時,即使是從事大象保護工作多年的護林員都會發出抗議,指明這群大象對工作人員和居民的生命安全存在「極大威脅」,不應當被給予第二次機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