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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鯨當場就大發雌威,讓它知道了紅藻為什麼這樣紅。
海膽的刺對虎鯨來說並不好清理,而且一些海膽毒性強烈,安瀾聽說這件事後又好氣又好笑,生氣是為了舅舅沒輕沒重,想笑是為了莉蓮轉述的那個畫面。
據說當時萊頓對閃電誇口說它是唯一一頭能開海膽的虎鯨,全家只有它自己有這個技能,也只有它吃過海膽,結果閃電在石頭跟前盯著一大片海膽等了一年,等到和舅舅大眼瞪小眼,也沒見它開成功一個。
坎蒂絲和安瀾一起笑到打鳴,而泡泡則是笑到連續吹崩了好幾個環狀氣泡。
實則萊頓並不是唯一一頭吃過海膽的虎鯨。
還是媽媽給安瀾悄悄說了這個小秘密,原來在她還沒出生的時候,有一次維多利亞帶著全家在吸下水來玩的兩腳獸,看到他拿著兩根連在一起的能活動的黑色珊瑚在石頭上撬海膽。
等撬到最後幾隻時,兩腳獸把海膽敲開,把裡面的肉撥到海水裡,然後它們才吃上了這種新鮮玩意。
第一個嘗試的是維多利亞,祖母鯨覺得這個口味它不喜歡,但吃都吃了,還是招呼其他家人一起過來分享,最後大家都吃到了一點。
不好吃。
嘉瑪嫌棄地說。
但它講這件往事時的語氣又很得意。
大概在虎鯨看來,兩腳獸餵海膽這件事就和野貓給人類送死麻雀是一樣的道理,這玩意根本不能吃也不好吃,可是小貓咪記著你,自己覓食的時候還不忘帶好吃的東西給你,就足夠吹好一陣子的牛了。
至少安瀾就很羨慕。
後來有好幾次她都游得離撿海膽的潛水員特別近,希望能分到一杯羹,但沒有一次成功過。
潛水員們一看到她過來就會趕快把海膽放在網兜里收緊,生怕她突然靠近不小心被刺扎到,甚至有個潛水員都開海膽讓旁邊游著的小魚吃了,也沒想著要分她嘗一口。
安瀾越想越氣,用腦袋輕輕頂了他一下,還示意泡泡往潛水員身上吐了十幾二十個氣泡圈。
結果人家以為虎鯨是在和他玩,不僅趁機在她背上薅了一把,還當即「啵」「啵」地也吐起直上直下的氣泡圈來。
看到氣泡,泡泡當場反水,在那玩了得有半小時。
差點把安瀾的尾巴都給氣掉。
最後還是維多利亞過來把兩個孫輩都拎走了。
老雌鯨是來詢問安瀾的打算的,時間走到三月,它認為她已經準備好了,只是還需要知道她有沒有一個確定的計劃:必須知道她要往哪個方向去,大概又會去多久,才能知道該怎樣微調遷徙路線來接應她。
這是安瀾沒想到的。
在全家人都知道她的夢想後,大虎鯨們反應不一。
萊頓是最傷心的,它好像天生就忍受不了離別,長那麼大了也從沒想過要離開家族;兩個孩子就不用說了,安瀾懷疑她要走的時候這兩個小的還要表演一出十八相送;嘉瑪雖然傷心,但表現出了理解;坎蒂絲和莉蓮始終支持她……
但全家最支持她的成員永遠是維多利亞。
外婆嘴上不說,卻把該為她準備的一切都準備好了,從捕獵技巧到戰鬥技巧,從氣象知識到生物知識,它還去向其他鯨群的祖母鯨打探消息,回來教給安瀾許多其他遷徙路線上的水文道理。
有好幾次,安瀾覺得自己要融化了。
在家族的包圍下,她像生根了一樣,拔都拔不動自己的尾巴,也不知道要怎麼邁出離開的第一步。
虎鯨的語言裡甚至沒有「旅行」這個詞。
為了安瀾完全違背天性的夢想,在維多利亞虎鯨群里卻漸漸形成了這麼一個嶄新的詞彙。
它並不是全然愉悅的。
由一段起落的鳴叫聲組成,這個詞彙顯得既有些期待,又有些悵然。
幾百年後的虎鯨或許不會知道這個詞語是如何誕生的,但哪怕有一頭虎鯨想要去看看新的天地,它就會明白此時此刻安瀾在聽到這個詞語時涌動的心潮。
她的矛盾表現得是如此明顯,以至於維多利亞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用胸鰭撫摸她,堅定地告訴她家人永遠都在這裡,一切都不會改變。
可老雌鯨沒想到,它勸住了安瀾,卻勸不住大兒子。
萊頓哀哀地鳴叫著,一直跟在後面追,它的鳴叫聲勾動了嘉瑪的愁腸,使她也鳴叫著追起來,一頭接著一頭,最後整個虎鯨群都離開了暫棲地。
按理說這件事應該讓維多利亞很生氣,因為它作為祖母鯨的權威被情緒激動的孩子們冒犯了,但不知怎的,最後連它自己都跟著遊了起來。
安瀾簡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全家人都飛快地遊了過來,又因為不好意思擺出一副我們只是在到處看風景的模樣。萊頓倒是不講究,用腦袋頂著她嚎啕大哭,好像她不是出門旅行,是要一去不復返似的。
勸不住舅舅,她只能把期待的目光轉向外婆。
結果維多利亞到這節骨眼上也不想著勸誰了,祖母鯨直接拿出威風八面的模樣,當場詢問她所說的要去的那個「最北邊」是什麼意思,如果去不成又打算怎麼折返。
這個「最北邊」自然是北極了。
早個幾十年因紐特人幾乎看不到什麼虎鯨,這幾年從西伯利亞到阿拉斯加再到巴芬島的因紐特人隨時隨地都能看到虎鯨,它們有從挪威上去的,有從西大西洋上去的,也有從阿拉斯加上去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