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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河水有點渾濁,水流不停把河床底部和河岸上的泥沙沖得翻湧起來,安瀾觀察了半天都沒觀察出什麼要緊的細節,她一部分覺得做長輩的不會把小輩帶到有危險的地方,另一部分覺得最好不要當第一個下水去碰運氣的傢伙,於是就準備把兄弟姐妹「坑」下去探路。
還沒付諸行動,忽然有一股冷風從背後襲來。
事實證明,作為家裡目前為止塊頭最大的幼崽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打架時總能打贏,搶飯吃也最快,壞處就是在母親需要樹立典型的時候被推出去當典型。
一個毛茸茸的東西在背後重重一推,安瀾只來得及「嗷」了一聲,就在這股不可阻擋的巨力之下完全失去重心,整個身體飛出河岸,朝前方撲去——
「噼啪」!
兩秒鐘後,她像塊板磚一樣直接拍進了水裡。
第250章
安瀾被這一下拍得頭暈眼花。
因為轉入旱季越發渾濁的河水直接淹沒到頭頂,糊得她在水裡壓根睜不開眼睛,好不容易撲騰出水面,鼻腔里灌滿了泥腥味,嘴巴里也一股髒兮兮的味道。
還沒等緩過這口氣來,不到三、四十公分遠的地方「撲通」一聲濺起了半人高的水花,劈頭蓋臉朝著這邊砸了過來。過了幾秒鐘,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又是一聲巨響。
兄弟姐妹就這麼在河裡上演了一家團圓。
大家都出了糗,四捨五入就是大家都沒出糗,安瀾勉強從娃娃臉和軟軟的慘狀里找到了一點安慰,划動還有點短的四肢開始游泳。
這一帶的確沒有凱門鱷。
等到安瀾把游泳這項技能找回得七七八八,水域裡都沒出現過什麼劇烈的擾動,連條大魚都沒有,想試試水中狩獵都沒有辦法。
待在河裡沒有事做,上又上不去,母親虎視眈眈地蹲在岸邊,每次剛一爬到平地上就會被它再次丟下來,逼得小美洲豹們不得不迅速領會調整姿態這項技能,以減輕入水時受到的衝擊。
被丟了十二、三次,安瀾漸漸總結出了一套心得體會,躍起時該用多大的力道,下落時該把前腿和後腿擺成什麼姿態,與此同時要怎樣保持對水面的觀察,不因為失重感眯起或閉上眼睛……
在一次完美的跳躍後,她覺得自己該稍微休息一會兒,就偷懶漂在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划動四肢,享受著河水的清涼。軟軟漂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娃娃臉不太喜歡水,蹲到了河邊的泥地上,和探下頭來的母親大眼瞪小眼。
安瀾正在心裡為哥哥默哀,忽然感覺水流有了一個很大的擾動。偏生河水不太清澈,從水面上根本看不清水面之下的情形。
魚?
她下意識地探了一下後爪。
不探還好,這一探頓時和什麼滑溜溜的東西擦邊而過,雖說是擦在腳爪上,卻有一股寒意順著脊背一路爬到後頸,仿佛被蛇蹭了蹭身體似的。
不妙。
不會真是蛇吧。
亞馬遜雨林里可是生活著好多種蛇的,更不用說還有能把大貓幼崽當零食吃的森蚺了,曾經有攝影師在河裡拍到過五米長的巨型森蚺,那體型估計都可以讓成年美洲豹掂量掂量。
安瀾有點想把腦袋潛下去探探情況,又怕自己貿然往下潛是送外賣行為,忍不住朝母親的方向看了兩眼。碰巧雌性美洲豹也注意到了異常,從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示意她注意安全,最好轉移到岸上來。
就在這時,觸碰感又來了。
幾秒鐘後,第三次,這一次更加鮮明。
旋即,一個龐然大物貼著她的身體浮了上來。
先是扁平的嘴巴,再是粗壯的身體,脊背刺破水流,每一片鱗片都有拳頭那麼大,鱗片末梢在日光下閃著迷人的紅色炫光。
它看起來像是某種遠古生物,某種剛剛從化石里被軟刷清理出來的骨架,那一隻長在身體側面的眼睛就像被鑲嵌上去的黑色紐扣,沒有半分靈動,好像只是存在著——就,只是存在著。
安瀾立刻後撤了。
當她拼命拉開一點距離時,才能看清楚魚身綿延的長度和那時不時在水面上一閃而過的紅色尾鰭,這種顏色,加上為了換氣而大張的嘴巴,讓它看起來有點像一面被風吹起的鯉魚旗。
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巨骨舌魚。
南美洲最大的淡水魚。
她才剛剛年滿七個月,實在不願意把小命交代在一條魚身上,老天爺就好像要懲罰她之前抱怨水裡連條可以捉弄的魚都沒有一樣,呼啦一下就給她送過來這麼大一條,足足有快四米長。
難怪許多地方稱呼這種魚為「軍艦龍」和「巨龍」,鱗片能夠阻擋食人魚的尖牙,尾巴拍打起來能夠輕鬆擊斷一個成年男性的肋骨。
軟軟在她邊上同樣被嚇得渾身僵直,姐妹倆誰都不敢往巨骨舌魚的方向游,也不敢叫喚或者做出什麼會表現出進攻意圖的動作,生怕把它驚得暴起糊過來一尾巴。
母親倒是能把這條魚抓起來燉湯,但是它也顧忌著有孩子在水裡,只能用眼神朝河面飛刀子,尾巴不安地搖來晃去。
大魚慢條斯理地在河面上換完氣,慢條斯理地閉上嘴巴,慢條斯理地重新潛入了水底。
它一離開,母親就在岸上發出了很不高興的咆哮聲,並且在第二天改變了堅持一個多月的水豚加鱷魚食譜,從河裡抓了一條小點的巨骨舌魚來給全家當晚飯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