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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認為這是黑鬃女王在「意識到自己狀態不佳、局勢也很差之後豁出去了」的做法,壞女孩對此則持保留意見,安瀾原本還想再仔細觀察一番,但在那個暴風雨天過後,尋求正確答案對她來說就失去了意義。
雨勢漸歇時,部分低位者外出狩獵。
獨獵者離開後不久,遠處傳來了求援的聲響。
所有氏族成員都聽到了那迫切的警告聲,它們也都知曉被雨打濕的泥地對有蹄動物來說就跟陷阱沒什麼兩樣,一些入侵者很喜歡挑選這個時機來碰運氣。
按照常理,此時應該是集群出擊的時候,只要動作快一些,就能很順利地把入侵者趕走,不可能和遊蕩在邊界地帶的北部氏族撞上。
可是在信號抵達三分鐘後,黑鬃女王仍然躺在金合歡樹底下,沒有任何要召集部眾的意思。它的身體在跟著呼吸劇烈起伏,光是看著都會讓旁觀者覺得很疲憊,好像也要跟著喘不過氣來了。
漸漸地,巢區陷入了騷動當中。
氏族成員們無法理解黑鬃女王的行為。
的確,無論出於哪個社群等級,都有義務、也有資格號召同伴前去戍衛領地,然而在過去無數年的衝突當中,這一條準則是很少被適用的,蓋因女王極少會缺席氏族戰爭和競爭者衝突。
前任女王在後腿重傷、走路跛腳的情況下仍然選擇了奔赴戰場、對抗獅群,並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假如沒有那一遭,政治格局也不會改變。因此,就算黑鬃女王看起來正在忍受疼痛,南部氏族仍然對它有著極高的期望值,推也要把它推到保衛領地的一線去。
除非……有哪個高位者願意自告奮勇。
還別說,安瀾就知道有個高位者非常願意在這種時候站出來代替女王召集氏族成員,更巧合的是,她還和人家是競爭關係,絕不能允許對方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接過那一部分權柄。
抱著一線希望,她走過去拱了拱黑鬃女王。
在這個距離,那股氣味似乎更加明顯。感受到氏族成員的迫切心情,它勉強撐了一下,想要站起來,但又受到那一側視覺缺失的影響,在站起來的時候有點搖搖晃晃,看著實在是不太靈光。
安瀾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壞女孩。
歲數已經上了雙的大前輩穩穩地接住了她的目光,而它自己也在觀察老對手的舉動,試圖判斷對方是想用極端的方式轉嫁壓力,還是的確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到鼎盛狀態去參與戰鬥。
然而——有人已經要等不及了。
三角斑鬣狗約莫是認為自己得到了一個再好不過的機會,竟自顧自地開始了低聲呼號,想要將位於巢區的氏族成員們都聚攏在一起。
以女王的名義壓制三角聯盟、等待更好的時機是一回事,但在等待過程中讓它們得到實實在在的地位和名望又是另一回事,三角斑鬣狗此舉可以說是在迫使安瀾也採取必要的行動。
她看了黑鬃女王一眼,緊接著回頭又看了壞女孩一眼,探索對方的意圖,並尋求對方的支持,在沒得到任何異常回應的情況下,便同樣從喉嚨里擠出了低沉的咆哮聲。
一開始那聲音滾動得還有些生澀,有些不熟練,但很快就圓滑起來,順暢起來,好像她天生就是應該幹這件事的一樣得體,一樣自然。
在如此近的距離聽到召集號令,女王的眼神像風中的燭火那樣閃爍了一下,就在安瀾以為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時,它卻偏著腦袋投來了一束意味深長的目光,仿佛有千言萬語想要說。
可它到底什麼都沒有說。
幾秒種後,重新顯露出疲態的女王又躺回了地面上,平靜地看著高位者們不知所措地來回張望,看著盟臣們走向兩個「糟糕選擇」中最近似乎還沒有那麼糟糕的那一個,看著中層和底層成員在習慣的帶動下跟隨著盟臣們走向了安瀾的方向。
無論它的真實情況如何,也無論現在的時機有多糟糕,至少在客觀上,毋庸置疑地,黑鬃女王給站在它身邊不到兩步遠處的後輩抬了轎,製造了一個完美無瑕的「默許」局面。
安瀾不需要更多提示了。
她深吸一口氣,奔跑了起來。
壞女孩聯盟率先追上,緊接著是咧著嘴好像在微笑的斷尾斑鬣狗以及它的聯盟成員,隨後是三名得到女王默許的盟臣和它們的後輩,再其後是那些追隨著盟臣的成員,那些跟過她旱季狩獵隊的成員,那些隨大流的成員。
諾亞待在大部隊邊緣,身後跟著的是碩果僅存的兩名同伴,以及那些對戰鬥並不抗拒的雄性個體,儘管在最初猶豫了片刻,但綽尤最終還是跟著跑了起來,留下萬人迷在三角聯盟邊上徘徊。
越是靠近中部獵場,安瀾的心就跳得越快。
遠遠地,能夠看到入侵到那裡不是一隻或者兩斑鬣狗,而是一整支屬於北部氏族的狩獵隊,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入侵者在從北部南下。她必須順利將它們驅逐出去,才能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才能把到手的東西捂熱,讓那些還在觀望風向的成員接受發生在高層的巨變……而要做到這一點,離不開三角聯盟的協力。
安瀾在沖入敵群前倉促地回望了幾眼。
她沒有看向滿臉寫著不服輸的三角,沒有看向拖拖拉拉待在最後的五角星,也沒有看向其他年長的成員,穿過混亂的鬣狗群,最終使她定格住目光的是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的箭標。<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