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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二月份,松樹場狼群動身朝北方折返,安瀾才不情不願地從這份安逸里脫出身來,開始更仔細地觀察其他家庭成員,為即將到來的交配季節做準備。
首先要解決的是狼穴問題。
所有狼群在孕育後代之前都要找到合適的洞穴作為「產房」和「嬰兒房」,沒有這個洞穴,母狼在分娩時就不會感覺到安全,幼崽在出生後也可能因為暴露在風中失溫而死。可是狼穴內部空間狹窄,不是給大群住的,假如特地開挖了新穴,或者修繕了舊穴,最後卻沒有主人住進去,那就是白費力氣了。
可現在什麼都不能確定。
安瀾有時候甚至想給狼發調查問卷。
變數那麼多,她也不想浪費精力,最後乾脆翻出去年這時候自己曾經有過的關於山洞裡嵌套狼穴的設想,覺得按照這個照,進能撫養幼崽,退能供大群遮風擋雪,再加上領地里喜歡掏狼窩的棕熊已經死了,不必擔心被堵在洞裡,這個主意更多了幾分可行性。
諾亞對此表示同意。
於是兩頭阿爾法狼一合計,就開始在巡邏時繞長路,上山坡,下河谷,仔細觀察那些以前沒留意過的微觀地形,一邊找一邊交流著對山洞的附加要求:地勢不能太低,不能是往裡傾斜的,通風不能太差,但同時保暖效果要好,不能離活動範圍太遠,不能太靠近邊界線……
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好運,最後竟然真被他們找到了一個合適地點。
這個巨大的山洞位於谷地核心區域偏西側,洞口上方有一條凸出來的長條狀的岩石,形狀和遮陽棚有異曲同工之妙,內部大體是石質,最深處有一個天然天然凹陷,可以當做母狼安頓幼崽的小窩,外側空間寬闊,可以容納十幾頭灰狼一起休憩,又因為向外傾斜,不容易在雨天積水,平時還能舒舒服服地躺著曬太陽,離幾個獵場也很近。
只能用完美來形容。
安瀾充分體會到了看房看到夢中情屋時會有的感受,當即拍板,決定把這個山洞利用起來,和過去莫莉時期開外的幾個狼穴一起作為谷地狼群的備用巢穴。阿爾法做了決定,其他灰狼當然不會有意見,反正這幾天正好在下雪,有個地方擋擋再好不過。
「住宿問題」解決之後,剩下的便是重頭戲了。
繁殖季節既然是繁殖季節,歸根結底還是要兩頭灰狼做出交配行為。在這一點上安瀾什麼都不能干預,必須付出十二萬分的耐心去等待,並且將正確的信號——下放交配權的信號——傳達出去。
說是「下放」,其實就是不作為。
繁殖季節時狼群最焦躁不安的時期,每頭性成熟的灰狼都會在本能的驅使下嘗試留下自己的後代,那些平常就有配偶或者密切往來對象的會去尋找彼此,那些沒有固定對象的,就會把注意力放在阿爾法狼和貝塔狼身上。
亂象由此產生。
許多狼群里出現過公狼王同時和兩頭或數頭母狼交配的情況,也出現過母狼王同時和兩頭或數頭公狼交配的情況,更出現過父母狼之外的配偶狼繁衍後代的情況,為了避免交配權旁落,影響地位,也影響狼群的數量控制,阿爾法往往需要在繁殖季節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獨占欲和攻擊欲,需要通過呵斥、驅逐或廝打的方式捍衛權力。
那麼反過來想。
如果阿爾法狼在這段時間沒有表現出激烈情緒,而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沒看見,其他灰狼當然會立刻意識到這是在釋放准許的信號。
安瀾對其中的道理心知肚明。
整個二月份她都像人類世界裡那些喜歡捧著茶缸在紗窗邊上曬太陽的老頭一樣安穩,不是半眯著眼睛端坐在洞口曬太陽,就是跟小狼們在離山洞不遠處的小河邊上玩碎冰,對暗流涌動的成年狼社會不聞不問、不管不顧。
莫莉媽媽一如既往的沉穩,但對傷疤偶爾去接觸其他母狼的行為基本不管束,兔子還沒膽大到這個地步,羅密歐整天追在葡萄屁股後面跑,所以她這邊是沒有公狼會跑過來獻殷勤;倒是諾亞那邊情況「兇險」,每天睜開眼睛就會看到還想努力一下的寬耳母狼,過了不多會又會看到抱著不試白不試念頭晃來晃去的小調皮,想躲清靜都沒機會。
某次他好不容易脫身,看到另一頭阿爾法在洞口曬太陽摸魚,就一個勁地拿眼神往這裡剮。
安瀾也不好看熱鬧看得太明顯,於是搜腸刮肚找出了點珍貴的同伴情誼,先是咬了寬耳母狼的脊背,然後又咬了小調皮的後腿,把兩個姐妹都驅逐到六七米之外,這才讓可憐的阿爾法公狼有時間坐下來喘口氣。
小調皮約莫是看不上其他公狼,經此一役徹底沒心思了。
年紀稍微大點、機會已經不多的寬耳還不死,阿爾法狼那裡沒有機會,它就把目光放到傷疤和羅密歐身上轉個不同,又因為傷疤在那場戰鬥後地位一落千丈,目前可能還比不上羅密歐,它的重點攻略對象就成了這頭剛剛到三歲的年輕公狼。
它們兩個的互動經常把安瀾看笑。
每回都是寬耳母狼率先靠近,然後一邊舔舐對方的耳朵,一邊嗅聞對方的尾巴,羅密歐常常會在氣味的驅使下返過來嗅一嗅寬耳的尾部,可如果對方再有什麼其他動作,它就會像被踢了一腳似的亡命狂奔,躲到積滿雪的灌木叢里,腦袋放在前臂上,眼睛抬著,耳朵豎著,喉嚨里咆哮著,簡直跟躲空襲沒什麼兩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