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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狼不出意外地跟了上來,兩頭大狼一前一後照應著在原本屬於坡地狼群的領地里查看情況,期間還驚動起幾隻棲息在樹上的飛鳥,撲稜稜地升向高空。
一直向前走出半公里,無事發生。
又走了兩公里,安瀾才隱隱約約嗅到點熟悉的氣味,在某棵大樹底下找到了新做上去的領地標記,下面還有一灘暗色的血跡。
她一時三刻也不明白血來自哪裡,就決定先把空出來的緩衝帶做上標記,其他的等回去和母狼王講完情況之後再說。
常理而言,快到溫暖時節,阿爾法狼肯定不會嫌領地少,只會嫌領地不夠多。
因為什麼呢?
因為有幾隻新長成的灰狼要出去碰運氣了。
之前長腿選擇在一歲半的時候出去冒險,委實是早了點,所以才一次沒成功,不得不回家蹭了幾頓飯,然後再出去第二次。
胖胖、小調皮和兔子今年都兩歲了,已經可以被稱為成年大狼,該學的知識也學得差不多,放到外面去獨立生存多半不會翻車。
雖說谷地狼群一年到頭都黏在一起,不像有的狼群那樣喜歡天氣熱的時候分散,天氣冷了再團聚,但曾經是曾經,現在是現在。
母狼王老了。
權力更迭已經可以預見。
它得為下面適齡的小狼多做打算。
尤其是那些多到要造反的公狼:這一窩活下來的四隻除了被安瀾起名叫「糯糯」的小姑娘之外竟然全是雄性,要是都養在家裡,幾年之後就是一群光棍。
又不是開和尚廟。
放出去,統統放出去。
該怎麼獨立就怎麼獨立,別到時候在狼群里打生打死,讓兩頭阿爾法狼活到要退休的年紀還不得安寧。
在這種潛移默化的暗示之下,胖胖挑了個天氣特別晴朗的日子第一個離開了家。
它準備搬到緩衝區附近去獨自遊蕩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落單母狼可以約會,然後再一起到更遠的地方去建立自己的領地。
胖胖離開之後不久,膽小鬼也離開了。
說句實話,那天安瀾差點把眼睛都瞪出來,其他灰狼也沒好到哪去。
清早膽小鬼就表現得很異常。
它先是陪著能跑能跳的弟弟妹妹玩了一會兒,又跑到膽小鬼哪裡黏了半天,最後把地位比它高的家庭成員挨個舔了一遍嘴,連平時沒什麼機會去親近的阿爾法狼都不例外。
安瀾最開始以為它肚子餓了,還在想都這個年紀的大狼了竟然還跟老媽撒嬌乞食,簡直應該被抓到西伯利亞去挖土豆——
選擇性忽略了自己當年也撒過嬌的事實。
太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所有灰狼都準備躺下來休息,只有它站著沒動,半晌,在地上擦了擦前腳掌,毫不猶豫地就朝樹林裡走。
這個舉動其實有點挑戰權威,因此當日值班的公狼王立刻發出了一聲嗥叫,警告對方不要無視狼群的規則。
但另一頭阿爾法狼沒有叫。
大概世界上真的有所謂母子連心這回事,母狼王從躺倒的姿勢轉為趴臥的姿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膽小鬼,直到它在兩棵大樹中間站定,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了很久很久。
但它最終還是要踏上屬於自己的路。
去年鮭魚季節,這頭灰狼找到了自己在狩獵中的價值,從此不再表現得那麼戰戰兢兢,而是慢慢支棱了起來,這次寒潮中更是緊跟大部隊,一直沒有落下過。
安瀾想也是時候了。
也是時候擺脫歐米伽狼的身份。
也是時候去成為誰的丈夫,誰的父親。
她看著膽小鬼的眼神變得越來越堅定,最後擺脫所有留戀,消失在樹叢中間。
四隻顏色各異的汪崽糰子往前滾了滾,想追上這個脾氣軟乎總是陪它們一起玩耍給它們帶來玩具的兄長,最後你絆我我絆你,摔成了一攤。
胖胖和膽小鬼離開後,家裡很是安靜了幾天。
安瀾老是疑神疑鬼,總覺得第二天醒來兔子也要出去尋找自己的幸福生活,害怕它這個性格這個年紀這個生存技能真可能在外面餓死。
好在兔子沒有輕舉妄動。
小調皮可能覺得自己還是個寶寶,也沒有選擇在今年離開。
年輕一輩的來來去去穩定下來後,就輪到年長一些的灰狼發生改變了。
公狼王和黑狼不知怎的關係僵硬了起來。
安瀾無數次看到阿爾法狼在狩獵結束要開始進食前把黑狼從邊上硬生生擠出去,要麼就是在一些很小很小的衝突後大發雷霆,追到它跑出狼群暫棲地範圍所在,而後者總是一副「怎麼又是我」、「怎麼還是我」、「怎麼老是我」的模樣,無語凝噎地躥到樹林裡。
不得不說實在是很可憐。
但無論看幾次都會讓人發笑。
其實這麼長時間以來安瀾心裡對黑狼的情況多少有點猜測,因為它在一些小細節上流露出的異常足夠多了,多到她不能閉著眼睛說沒看到的地步。其實覺得對方可能對她的情況也有點猜測,畢竟她只是順應自然規律活動,並沒有刻意磨滅自己人類靈魂上的光亮。
但大家都沒有去貿然確認些什麼。
一是暫時還沒有確認的必要,反正黑狼一直對安瀾的各種舉動表現出極高的支持度,甚至之前還站出來對抗阿爾法狼,他們在狼群里的關係和同盟沒什麼兩樣,還有救命之恩架在那兒;二是哪怕確認了也無法改變大家都生活在動物世界裡這個現實,說不定還會束手束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