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鱷魚對一頭成年的非洲象又有什麼威脅呢?
如此行動模式,如此反應速度,簡直不像是經過思考的產物,而是多年拱衛家族培養出來的肉體記憶,能讓任何做過看護員的母象產生既視感。
在那個瞬間,安瀾心頭狂跳。
一個曾在家族中擔當過保護者的角色,一個習慣了去保護的角色,哪怕性格沉悶些也瑕不掩瑜。
倘若能夠將斷牙母象納入象群,不僅兩頭小象的安全能夠得到更高一層的保障,明年將會離開營地的三頭亞成年也會得到更好的教育和保護,二代象群騰不出手去引導它們的狀況將迎刃而解。
假如非洲象也有履歷,這份履歷已經足夠突出。
心動過後,安瀾立刻著手推納新的進度。
斷牙母象在剛抵達水源地時和附近的三個象群都有過接觸,並且都遭到了驅逐,但因為她當時就有別的想法,所以二代象群的驅逐力度是三個象群中最弱的,這頭母象也總是站得離他們較近,只是不敢直接靠到象群邊上來。
作為頭象,安瀾不需要主動對流浪者示好,她只需要做出軟化的姿態,再命令家族成員減少驅逐的次數,就算是在給對方展示自己的機會了,但這個「軟化的姿態」不能顯得太突兀。
現在家裡絕大多數成員都被安排了工作,她自己不能出面,剩下的也只有萊婭了。
萊婭是安瀾親眼看大的,也算是一手帶大的,這些年來雖然無法得到像亞賈伊拉那樣「能力突出」的評價,但卻絕對是一位忠誠的追隨者,總是頭兩個響應的支持者,她對它有著充分的信任。
安瀾難得給它布置任務,旱季在達拉加又才剛剛接觸過三頭亞成年,有一定的納新經驗,萊婭接到任務時都有點輕飄飄、暈乎乎、找不著北了。
接連三天,它都站在二代象群和斷牙母象中間的空地上,擺出一副勢必要完美完成任務的模樣。
因為有它站在那裡,悠閒遊盪在河岸邊的象群成員在不知不覺間擴大了活動範圍,而斷牙母象在最開始的警惕過後小心試探了三、四回,都未曾遭到驅逐,也漸漸適應了新的距離。
安瀾好幾次喝完水抬頭,都能對上它的眼神。
事實證明——
和聰明人交流是愉悅的,和聰明象交流也一樣。
這頭母象古板,卻絕不愚蠢,它第一時間注意到了象群態度的鬆動,也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仔細觀察象群的活動模式,思考自己可以在哪些環節展現價值,用什麼方式融入群體。
某天上午,象群喝完水,準備前往覓食場,斷牙母象一反常態地沒有留在河邊,而是跟了上來,它也不接近大群,但幼崽走在哪一側,它就一定會出現在另一側的樹林裡,警告正在靠近的不速之客,偶爾推倒大樹,邀請象群過去分享食物。
一周後,保育員坐船來拜訪象群,它隱藏在樹林裡,若有所思地看完了全程。
按說和人類親密互動並不在大部分年長者會教的功課當中,斷牙母象看起來也不像是想加入的樣子,它的表現卻完全超出了安瀾的預期:即使不習慣,也不喜歡,但它願意去適應,也適應了。
次周周五,保育員再次造訪象群,在互動時走得有點偏,回過神來時距離斷牙母象已經不到十米遠了,本以為會遭到警告,可後者卻始終溫順地站在原地,態度之自然,幾乎讓人以為它本來就是重組象群的一員,理察走的時候還在大呼驚奇。
那天晚上,安瀾和諾亞不得不縮短了他們睡前閒聊的時間——
再多說幾句讚美自然之神白送金色傳說的話,兩個人怕是都要樂得笑出聲來了。
第449章 象之歌(55)
人們都說「養成一個新習慣只需要二十一天」,對非洲象而言,時間也是寶貴的良藥。很快,斷牙母象的出現就不再會引起象群成員的警惕了。
一天上午,安瀾親眼看到亞賈伊拉放任幼崽在新成員身邊玩耍。
小象不懂得觀察環境,只知道尖叫、撒歡,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年長者的前腿。
斷牙母象低頭看它,帶著一種母親般的容忍。
大概是被幼崽激起了久違的玩心,這位新成員忽然像鴕鳥洗沙浴那樣劇烈地抖了抖身體,背上干透的泥巴先是沙沙作響,旋即噼里啪啦地下落,沒幾秒鐘就在幼崽頭上積起了小小的一攤。
賈思麗……呆若木雞。
安瀾把這「芝士片封印貓咪」般的場景看了個正著,差點被逗得笑出聲來。諾亞倒是真的沒憋住,發出了長長的叫聲,惹得瓦納福克以為自己惡作劇敗露,在他尾巴後面悻悻地收回了鼻子。
儘管二代象群接納了新成員,斷牙母象也適應了新的生活節奏,但那天的確是它第一次試著和幼崽玩耍,在這之前,它只和特定的成員交流。
「特定成員」——指某位還想「立功」的後輩。
萊婭似乎把斷牙母象當作了自己應該負責的對象,好不容易捱到其他成員都不再反對對方的出現,就開始三天兩頭往隊伍外側跑。
它的積極甚至影響到了總在被象群保護的阿麗耶,後者鼓起一生的勇氣,跟著萊婭跑去做「建立紐帶」的任務,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從兩個因為沒話找話於是(被動)日漸開朗的小姑娘口中,安瀾陸續聽完了斷牙母象的故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