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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滿心期待著看到狂奔的角馬,看到水裡埋伏的鱷魚,看到一旁虎視眈眈的獅群,看到獵人與獵物彼此廝殺掙扎到紅牙血爪的場面,然而今天是特別的一天,在觀光車快要行至終點時,人們首先看到的竟然是規模龐大的斑鬣狗氏族。
那可不是簡單的十幾頭、二十幾頭,而是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字,足足六十多頭斑鬣狗分散在數百平方米的黃色原野上,遠處還有源源不斷的落單個體在飛快地朝大部隊靠攏。
「發生什麼事了?」有遊客小聲抱怨道,「以前沒看到過這種場面啊,官網上放的『大合照』也就是五十頭出鏡吧,烏壓壓一大群真是瘮得慌。」
的確,這種規模的斑鬣狗群體不僅會讓聚集在河邊的其他掠食者感到危險,還會讓坐在觀光車上的遊客也感到不安。
儘管知道發生意外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此時此刻,每個人腦海中都閃過了「汽車拋錨後被攻擊輪胎漏氣被攻擊無故被攻擊」等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恐怖畫面——
直到斑鬣狗氏族真正的目標終於出現。
那是一大群從北面匆匆趕來的斑鬣狗,光看數量也達到了五十有餘。它們緊緊跟隨在一隻特別強壯的雌性斑鬣狗身後,跑動時在草原上揚起了大片大片的土黃色。
好傢夥,原來是氏族戰爭。
這下遊客們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撈手機的撈手機,取相機的取相機,嚮導也把解說即將到來的角馬群的工作放到了一邊,畢竟角馬明天還會在這裡,可斑鬣狗氏族發生衝突——還是這麼大的兩個氏族發生衝突,許多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見到一次。
戰鬥在甫一照面時就打響了。
兩邊似乎有著相當高的「默契」,高到可以省去「對峙」這個固有環節,只聽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一聲嘯叫,足足百多頭斑鬣狗就跑動了起來。
南邊這個氏族憑藉數量優勢,從一開始就占據了上風,邊緣分散開的個體且不去說它,單看站在前端的明顯是戰鬥主力的一群,有的是兩頭咬著對面一頭,有的甚至是三頭咬著對面一頭,就像尖刀一樣捅進了敵人的集群當中。
然而北部氏族也不是全無還手之力。
稍微靠後的地方站著一頭極為老辣的斑鬣狗,這隻雌獸的戰鬥力簡直是嚮導平生所見之最,任何朝它撲過去的敵人都會在不斷的周旋拉扯中露出空隙,最後遭到能致重創的關鍵一擊。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北部氏族就在這頭斑鬣狗的高歌猛進下重新團結到了一起,它們一邊打一邊調整陣型,目標明確地朝著南部陣線當中的一個密集點靠攏。
眼亮的遊客都知道:那裡是女王所在。
可就在大家期待的「王見王」場面上演之前,從遠處傳來了一陣又如鼓點又如驚雷的沉悶的腳步聲。
僅僅過了幾秒鐘,視線範圍里已經可以看到如黑色潮水般望不到盡頭的角馬大群,潮頭對遷徙該走的路線非常熟悉,一路朝著既定的方向奔來。
本著對掠食者的恐懼,它們遠遠繞過了稍稍分心的斑鬣狗群,可是停泊著的幾輛觀光車就沒有這種威懾力,頃刻間就成了奔涌長河中的一塊立石,只能看著狂浪從兩側卷過。
換做平時,遊客們應該已經被這場面震撼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是放在有好戲可看的當下,他們壓根不關注角馬,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兩個正在轉移陣地的斑鬣狗氏族身上——
觀光車停泊的位置正好在狂奔的角馬群中央,兩側都有黑色的洪流在滾動,這個時候車根本開不起來,舉著望遠鏡都快看不到掠食者的身影了,哪能不急得抓心撓肝。
好像還嫌他們不夠好奇似的,在河邊活動的幾頭母獅仗著絕佳的聽力和嗅覺一次又一次地扭頭朝遠處張望,明擺著就是在說那裡打得聲勢浩大,而且這場戰鬥的結果有可能會對生活在同一片領地里的獅群產生影響。
也虧得嚮導經驗豐富,在十幾分鐘後抓住了一個角馬群跑速漸緩的時機,從黑色河流當中「突圍」了出去,這才沒讓一車遊客錯過最精彩的環節。
他們開到時,南部氏族正在追擊北部氏族。
正常情況下兩群斑鬣狗不會發生特別糾纏的死斗,除非存在一方確定可以壓制住另一方的實力差距,或者存在什麼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討回來的血債,可是觀光車找到的戰場明顯超過了南部氏族正常的活動區域邊界,甚至還在向著北方持續深入,就像要追到巢區、斬草除根一樣。
北部氏族怎麼可能讓這種事真的發生呢?
以女王為中心的先頭部隊打得越來越驍勇,已經擺出了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樣,而北部女王還在用低沉的咆哮聲召集盟臣,每隔幾分鐘就能看到一道或者數道新的身影在地平線那裡出現。
它們的目標仍然沒有改變。
從觀光車居高臨下的角度可以看得很清楚,北部女王和拱衛它的氏族成員自始至終都在朝著一個點施壓,而且屢次攻襲到了這個點跟前。
南部氏族的女王在單兵作戰實力上顯見不足,幾次正面交戰後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創口,其中一道深得汩汩流血,讓跑動都變得有些侷促。
然而這本該是致命弱點的實力差距卻在優秀的兵線調度下變成了破局之矛,南部女王越是流露出快要被擊潰的模樣,北部女王及其盟臣就咬得越緊,想要一鼓作氣把敵人的首腦斬落馬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