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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現自己一直在嘗試用人類的思維去解讀虎鯨的思維,想把每一個單詞都和普通話對照起來,但事實是許多單詞本身就可以表達無數種意思,而且這些意思往往是種生存出發的。
虎鯨在意的並不是別的生物成年還是幼崽,也絕對不是依據人類做科學研究時使用的性成熟與否或者其他類似指標,這些指標本質上和它們關係不大。事實上,虎鯨眼中的「成年」或者「幼崽」應該是單純以能否對鯨群或者單個鯨造成威脅來劃分的。
所以那些大船被稱為「成年船」,而一些小船被稱為「幼崽船」。
在這件事之後,安瀾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在理解虎鯨和學習做虎鯨這兩件事上變得更得心應手了。
短短几周時間裡她的鯨語學習就有了突飛猛進的發展,雖然還不能無縫加入家庭成員的閒聊中去,但至少也有了幼兒園畢業水平了,表達情緒和需求毫無問題,甚至還學了一支磕磕絆絆的歌。
作為一頭幼鯨,安瀾說得最多的幾個詞就是「吃」、「玩」、「高興」、「生氣」、「休息」、「看看」……以及「救命」。
說起來「救命」還是自創的,因為長輩們根本沒機會來教她這種詞。
安瀾頭一回需要救命是在一次沙丁魚風暴里。
當時所有大虎鯨都在沙丁魚球里穿梭,尋找合適的狩獵對象,坎蒂絲一如既往地和安瀾待在一起,只是時不時會離開去外圍獵場叼魚,練習練習最近學到的狩獵技巧。
沙丁魚群是許多海獸的獵場,鯊魚、海豚、鰩魚甚至鯨魚都會來這裡覓食,大虎鯨不可能把它們都驅逐乾淨,所以只是驅逐體型較大的掠食者,對那些無害的海獸或者體型較小的掠食者都採取放任態度。畢竟虎鯨幼崽出生時就有2.6米長,160公斤重,而且成長迅速,有些掠食者成年體也不過是3米長,根本沒法造成危險。
但安瀾的謹慎是被寫在骨子裡的。
她從出生那天起就知道不能落單,因此每次被放在獵場邊上時都會仔仔細細地觀察情況。
聲吶探測到的幾百米範圍內一開始只有鼠鯊、錘頭鯊和一些小型鯊魚,在沙丁魚群被分散開來的時候,忽然又多了一條更大的鯊魚——那是一頭居氏鼬鯊,也被稱為虎鯊,單論攻擊力可以在鯊魚里排到第二位,僅次於大白鯊。
有虎鯨在場,居氏鼬鯊並沒有一上來就流露出攻擊欲,但它接近五米長的體型還是讓安瀾感覺到了不安,當鯊魚游到離她只剩十幾米遠時,不知道是不是對會動的大型「獵物」產生了好奇,竟然突然加速,朝這個方向直直撞來,要不是閃得快,險些就咬到了她的背鰭。
這一下把安瀾嚇得不輕。
她用畢生最快的速度朝八九十米開外的獵場游去,邊游邊拉長了聲音叫著。從她嘴巴里發出來的叫聲異常緊促尖利,當即從沙丁魚球里鑽出來四頭大虎鯨,氣勢洶洶地就朝這邊遊了過來。
萊頓是游得最快的那一個。
它大概是覺得護衛工作出現了紕漏,臉上很掛不住,一馬當先地就準備去找居氏鼬鯊的麻煩。而後者看到這麼大一頭虎鯨,第一反應就是扭頭跑路。但它跑得還不夠快,萊頓在鯊魚跑到一半時急速撞到了它身上,憑藉這股衝力直接把它撞了個肚皮朝天。
居氏鼬鯊立刻嘗試把自己翻過來。
它並沒有因為一次撞擊就進入強直靜止狀態,是因為不同鯊魚進入強直需要的條件不同,科學研究表明居氏鼬鯊平均需要近30秒的時間才會進入強直狀態。
強直是鯊魚自身的生理機製造成的,鯊魚在肚皮朝天后為了調整視覺會分泌大量神經傳遞血清素,在它們主動翻轉時,這種分泌是可控的,但在被外力翻轉時,這種分泌就容易失控,造成人們常常說的類似於昏迷的狀態,通常會持續幾分鐘。
幾分鐘不足以使鯊魚被淹死,所以虎鯨通常會延長倒置時間或者直接趁鯊魚昏迷的時候進行撕咬,前者比如當年在法拉隆群島雌虎鯨倒置大白鯊15分鐘的案例,後者比如南非鯊魚獵殺者兩兄弟對大白鯊的奇襲。
萊頓對鯊魚的特性知之甚詳。
眼看居氏鼬鯊要逃走,它從另一個方向又撞了一下,重新把鯊魚撞翻過來,然後用身體壓制住了對方,開始思索要怎麼處理這頭不太識相的壞傢伙。
和遠洋鯨及大多數ETP鯨家族不同,維多利亞的家族對鯊魚並不熱衷。
一來是因為它們一年四季遷徙的路線都被規劃得非常精緻,有時朝南,有時朝東南,有時在赤道地區東西移動,就是為了趕上不同魚類產卵和遷徙的世界,根本不缺東西吃;二來是鯊魚這種東西吧……它真的不好吃——除了肝臟。
很多人說鯊魚吃起來是排泄物的味道。
如果維多利亞能說人話,它一定會對這個觀點大加贊同。
鯊魚並不是沒有排泄系統,事實上,它們的排泄系統和生殖系統集中在一起,叫做泄殖腔,這個器官不僅用來排出它們的卵或者幼崽,還用來排出各種排泄物。走的都是一個通道,但是這個通道能容納通過的東西很有限。
人不能被憋死,鯊魚也不能。
當它們無法單純通過泄殖腔來排泄時,就會通過皮膚來排泄。
除此之外,鯊魚有個用來維持滲透壓的機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