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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的鐵鏽味在空氣中越發濃郁。
安瀾想要乘勝追擊,沒想到對方這時卻能忍住疼痛和憤怒,用一種極為老練的姿勢就地扭轉身體,把自己從利爪之下救了出去。
領主雌豹倒退到五米開外才重新擺好戒備姿勢,眼睛在血液的影響下不停眨動,鼻子裡噴出一口氣,聽起來幾乎像是打了個噴嚏。
但除此之外,它既不發出警告的吼叫聲,也不發出戰鬥時用來鼓舞精神的咆哮聲,就連表達不滿的呼嚕聲都沒有,沉悶得讓人毛骨悚然——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從那雙眼睛射出來的審視的寒光。
對峙……形成了。
安瀾沒有繼續向前追,而是壓低身體大聲地威嚇性地咆哮,認為這個等級的交戰已經足夠說明雙方之間客觀存在的力量差距,對手處於不斷衰弱的年紀,應當會考慮明哲保身,主動退讓。
仿佛感知到了她的猜測,橘子色的領主雌豹在短暫的猶豫之後就喪失了鬥志,尾巴一剪,調轉方向,隱沒在了層層疊疊的綠色深處。
這是早有預料的戰果,因此安瀾也沒有多想。
當對方完全消失之後,她在河邊坐了一小會兒撿呼吸,同時也對抗耳朵附近爆發出來的疼痛,等到狀態稍微恢復一點就站起來朝東走,想著把戰敗者朝領地外圍再驅逐一段距離,至少趕出核心區域,遠離最重要的幾個獵場。
領主雌豹習慣逗留的地方是根倒下來的樹幹。
安瀾在內圈活動了沒幾分鐘就在這根樹幹上嗅到了濃重的同類氣息,仔細看還能看到表面上長期被美洲豹當做床趴臥而趴出來的一個光滑的淺坑。
附近有血腥味,但是沒有橘色的身影,領主雌豹可能是嗅到她的靠近再次踏上了規避的道路,這樣一來目標基本上就完成了。
此時此刻安瀾是真沒想到自己會被伏擊。
因此當背後傳來風聲時,她雖然下意識地朝前方奔跑以躲避突襲,到底還是慢了一兩拍,直接被一股巨力從樹幹邊上的土坡上撞了下去,背上傳來一股劇痛,後腿也在翻滾中響起了不太妙的噼啪聲。
領主雌豹自己也沒好到哪去。
它的體重本來就比不上安瀾,兩隻雌豹糾纏著往下摔時壓在它身上的重量更大,造成的傷害也更嚴重,但是它毫不退縮,在這次抱摔中成功咬住了敵人的後頸,借著向下落的碰撞把牙刀往更深的地方送。
危險!
安瀾知道要是被咬結實了不死也得殘,所以甫一落地就掙紮起來,拖著用來保護頸部的松垮的皮毛強行把自己拽得扭過來九十度,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對方側躺時墊在底下的兩條腿上,後腿拼命去夠那柔軟的腹部。
領主雌豹打得雙目血紅,這時的安瀾也被打出了血性,殺氣騰騰、凶相畢露。
她們在濕漉漉的泥地里翻滾,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就連堅韌的藤蔓都在巨大的重量面前噼啪斷裂,平時儲藏起來的水分就順勢從裂口處平緩地往下流,落在美洲豹被塵土和血液覆蓋了的不再光亮的皮毛上。
在狂亂的掙扎中,安瀾感覺後頸處越來越滑膩,但是扎在那裡的牙刀似乎有點鬆脫了。同時她的後腿也在領主雌豹的腹部造成了嚴重的傷害,溫熱的液體不斷從爪縫裡流過。
到了這份上基本就是鬥志的比拼。
只要一直堅持下去,最終得到的都會是致命傷,就像兩輛在橋上對向而行的汽車,端看誰先挺不住向後退或者換道。
領主雌豹顯然是不想死的。
關鍵在於安瀾也不想死,換做以前大不了同歸於盡,現在總要想的多些。
一來亞馬遜雨林太豐饒了,一片領地沒打下來也不會有性命之虞;二來家裡還有人在等,不能隨隨便便就把命交代了;三來……她比對方還多一個後手。
於是當領主雌豹為了躲避針對腹部的攻擊開始向後掙扎時,安瀾從善如流地放開了鉗制,遠遠跳開,再次和它形成了拖著傷口對峙的局面。
但是這一回和上一回完全不同了。
從橘子色的美洲豹眼中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想要表達的信息——你也許可以把我擊退,但我絕不會輕易離開。
這是一隻老奸巨猾的大貓,只要有一絲鬆懈,就會被抓到反擊機會,釀成血的後果。
她不能給對方任何捲土重來的機會,必須得做到永絕後患為止,目標從被襲擊的那一刻起就改變了,不是要把對方打服,而是要將對方殺死。
既然如此,安瀾就不必再守規矩。
頂著領主雌豹疑惑的眼神,她主動放棄對峙,往家所在的方向全速前進。直到逼近領地邊緣,她才緩下腳步,從胸腔里發出穿透力極強的呼喚聲。
聲浪翻湧著,滾動著,朝前流淌。
密林影響了它傳播的距離,但對一些本就待在近處、對求援早有準備的個體來說,這些信號已經足夠強烈,強烈到在第一時間就能做出反應。
半分鐘之後,安瀾聽到了回音。
起先是急迫的吼叫聲,旋即是樹葉被破開的噼啪聲,是腳爪撞擊泥土的咚咚聲,一隻渾身上下遍布傷疤的金色大貓跳躍到她身邊,和她熱切地碰了碰鼻子。
剛一照面,軟軟就嗅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它意識到這是一場激烈戰鬥的遺蹟,瞳孔慢慢收縮,尾巴不安地擺動著,喉嚨里擠出的吼叫聲越發響亮。那一身已經癒合的傷口使它在進入戰鬥狀態時顯得分外駭人,如同身經百戰的地獄修羅,更別提那副全然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戰鬥風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