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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照本上同樣的印章蓋得越來越多。
一直持續到安瀾三十歲的那年。
第224章
晏晏在一個秋日午後接到越洋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憔悴,帶來的也不是什麼好消息,他一時三刻有點晃神,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說了「好」,然後點開網頁預訂最近的回國機票。
小城還是那個小城。
來接機的父母剛剛從一趟長途旅行中折返,這些年來他們不是在旅遊就是在旅遊的路上,兩個人憑著退休金過得有滋有味,家裡的老房子沒人打理都落了灰。
一家人打車朝目的地趕。
經過康復機構時晏晏在后座稍微坐正了一點,雖然是驚鴻一瞥,仍然可以看到庭院裡有孩子在玩球,邊上站著個上了年紀的抱著小貓的男人,可能是小熊老師……他一下子沒敢認。
從機場到小鎮一共花了三個半小時。
飛機是在凌晨落的地,一家三口人下車時太陽卻已經升得很高,把山路上落滿了的葉片連帶著上面的水珠一起照得閃閃發光。
山間別墅門口停了很多車。
晏晏來過這裡很多很多次,從來沒有一次感覺到過這種等級的「熱鬧」,來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門口說話,時不時還有電話鈴聲和小孩子的哭聲響起,把房子裡傳出來的鸚鵡叫聲都給壓過了。
大門口沒有小陳的痕跡。
站在外面和來客寒暄、接受他們慰問的是一個有點駝背的老人,頭髮用髮油往後梳著,穿著也很得體,無論是誰上前搭話,他回應時臉上始終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悲傷。
晏晏認得他。
這個老人應該是劉爺爺的兒子,大概叫劉洪亮還是劉洪明什麼的,過去和他照過面,沒有打過交道,只是說過幾句場面話。
他粗粗看了兩眼就沒興趣了,在這裡似乎沒有什麼開口說話的必要,還不如繞過去趕快朝里走去見見山間別墅真正的住戶。
這棟房子裡面的構造和他上次回來時見到的沒有什麼太大差別,只是本來挺寬敞的客廳被辟做了其他用途,牆上掛著照片。
劉天驕和丈夫女兒抱在一起,小陳站在邊上,眼睛有點紅。看到晏晏走進去,對方露出一個很小的笑容,上來拍拍他的肩膀,同他說話。
「老爺子是做夢的時候走的,我第二天早上去叫怎麼都叫不醒,前一天還吃了火鍋……我知道,你也節哀,九十八歲怎樣都算是喜喪了,我們只好想著再過兩年可能就轉世去了……找麻煩?沒有,遺囑和律師都在,他沒法找麻煩……對,我之後還是會住在這裡,還有鳥要照看……」
晏晏覺得喉嚨有點堵。
他本來也不是特別喜歡說話的類型,於是就點點頭,湊過去往老爺子躺著的床邊上放了束乾花,又掖了掖他身上被子的被角。
藍鸚鵡從橫木上飛下來,輕輕咬他的耳朵。晏晏反手撫摸著鸚鵡有些凌亂的羽毛,走到原本放著沙發的位置去,想把它送回橫木上。
房間裡一共有十二隻鸚鵡。
它們製造出的響動讓許多進來弔唁的訪客都暗暗皺眉,可看到家屬不僅沒有把這些鸚鵡關起來,還放任它們靠近床板,來訪者就聰明地把話咽了下去,只是拉緊了身邊的小朋友,不讓他們因為好玩伸手去摸。
晏晏完全不覺得房子的主人失禮。
這些鸚鵡感受到的傷懷和經受的損失可能比在場所有弔唁者加起來的都要多,何況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就喜歡鳥兒們在房間來跑來跑去,恐怕他身後也不會樂意看到它們被關在籠子裡隔離在後院裡送這最後一程。
比起訪客們,他其實更擔心鸚鵡的心理健康。
伴侶動物完全有能力意識到主人故去這個現實,它們沉浸在自己的悲傷和焦躁之中,有的在橫木上來回打轉,有的在發出沒有太大意義的哀切的鳴叫,大寶和小寶一直低著頭,安安和大黑羽毛凌亂,看著也有些瘦了,狀態明顯不好。
「過段時間來看看我吧。」晏晏摸著藍鸚鵡的羽毛說,「你最喜歡的那個家族今年又有小鳥出生了,現在每次飛起來都是好大一群,我那幾個同事每天打電話哭訴說工作站的零食都被偷完。」
好像在給回應似的,風信子啄了啄他的掌心,一旁站著的黑色鸚鵡貼過來把腦袋放在他的手腕上,同樣得到了撫摸和邀請。
這天晚上晏晏沒有離開。
他留在別墅里給其他年長者幫忙,把自己也當做這個家庭自然而然的一份子,直到車輛把老爺子接走,再回來時就是一個小小的罐子,深埋在六尺之下。
劉天驕回到工作崗位後,山間別墅里只剩下「陳叔叔」和現在屬於他的鸚鵡,晏晏不放心,乾脆又多住了半個月。
第六天還不知道第七天的時候,太陽開得特別好,小陳打起精神來帶著他到後山去散步,還帶上了一藍一黑兩隻大鳥。
他們走出了半公里遠,走到一片鬱鬱蔥蔥的綠色中間,伸手就能觸碰到地面上整齊排布著的大理石雕刻。
晏晏蹲下來辨認著。
儘管這些雕刻雕得不是特別精緻,反而像是某些業餘愛好者閒來無事時自己削鑿打磨而成的,但通過一些鮮明的外觀特徵,他仍然可以認出絕大多數鸚鵡的種類。
圓滾滾的這個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太平洋鸚鵡,身上特地打了一個個小圓圈的應該是虎皮鸚鵡,腦袋開成葵花的多半是葵花鳳頭鸚鵡,特別大的這個肯定是金剛鸚鵡……<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