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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2月,在吉省長白山發現了一頭被鋼絲套勒住脖子的壯年雄虎;2003年1月,黑省東市一頭野生東北虎中套死亡,下套者燒掉虎皮,剔出虎骨,甚至用它的血肉來大宴賓朋;2006年12月,黑省東市一頭野生東北虎被鋼絲套勒住前後腳,因無法奔跑狩獵死亡;2011年10月,黑省密市一頭野生東北虎脖頸中套,發現時鋼絲已經鏽跡斑斑,而老虎也早就因無法進食而餓死……
極度稀有的東北虎尚且如此,其餘更常見的動物不知多少都是套下亡魂。
不僅僅是動物,世界各國的森林警察、森林消防、巡護人員、動物研究者都有因繩套受傷乃至死亡的報導。
可現在死去的並非是一個無辜之輩。
下套者死於套殺。
當調查人員在本子上寫下這一筆時,情難自禁地感覺到了諷刺和荒唐。
但這個被掛上樹的犯罪分子好歹還留了個全屍,另一個估計得用鏟子來鏟了。
因為屍體殘骸有被啃咬過的痕跡,專家組花了大量時間來採取樣本、還原現場。實驗室鑑定結果顯示這些啃咬齒印屬於亞洲黑熊和猞猁,只在六塊碎片上發現了老虎的爪印和齒印。
從現場血跡和傷者林傑的描述來看,當時東北虎猛烈攻擊了謝永福的肩胛部位,並撕掉了他的一條胳膊,令他進入失血導致的休克狀態,旋即轉而攻擊了六米開外的林正浩。謝永福在被其他捕食者吃掉的時候應該還活著,他是被自己屠殺過無數次的野獸一口一口地分食的。
調查人員寫下第二個句號,搖了搖頭。
至於被追下山的林傑,應該是第三個受到攻擊的目標。
他在下山途中遭到了老虎從身後的飛撲,虎爪直接撩掉了半張頭皮,後背上也沒有好肉。緊接著老虎抓傷了他的前胸,咬傷了他的前臂和肩膀,他在狂奔下山時腳陷到泥坑裡,膝關節鎖死,腿直接向前折斷了。也難為他拖著一條傷腿還能跑到山道上,就是那一個墜落又是傷上加傷。
林傑命大。
經過八個小時的搶救,竟然讓他活了下來。
但他身上的傷勢都留下了永久性的疤痕,接下來等待著他的是審判,是巨額賠償和牢獄之災。這張臉皮在他餘下人生的每一天都會給他招來異樣的目光,這段噩夢般的回憶也常常會在午夜夢回時抓住他的思緒。
此時人們還不知道,林傑會在出獄後的幾年內就結束自己的生命。
所有虎豹保護相關部門和社會各界都沒空管他是不是會留下心理陰影,專家學者和各級領導湊在一起,討論的是該如何進行這次襲擊的後續處理,網際網路上也對此議論紛紛。
社會主流聲音認為是盜獵者闖入野獸生活的地方,並對它們造成了生命威脅,野獸是出乎自衛在進行反擊;但也有人認為是否應該對傷人和食人野獸進行分別跟蹤、分別處理,會否因為此次食人去襲擊接下來進山的森林巡護工作者。
因為林傑的供述,而且因為是一大一小兩頭老虎,體型和路線對得上,大部分人都認為盜獵者碰到的是娜斯佳和幼崽,而這兩頭老虎在人類跟蹤下近一個半月都不曾表現出任何攻擊欲和敵意,被認為是性格穩定的老虎,使得前者的聲音從一開始就占了上風。
在會議中,也有不少專家認為東北虎只是做出了應激反應,在襲擊中甚至表現得相當克制。
謹慎起見,人們翻出了過去數年間對老虎襲人事件的相關處置。
在幾起動物園圈養老虎襲人事件中,除了一頭正在襲擊過程中而且用盡各種手段也無法嚇退的個體被當場擊斃之外,其他虎只大多被隔離起來籠養,並沒有遭到處決;在馬戲團逃脫老虎襲人事件中,除了兩隻處於過於靠近村落、且當時處理者手中暫時沒有麻醉槍情況下的老虎被當場擊斃,其他虎只大多被尋回、圈禁;在野生東北虎襲人事件中,完達山一號在應激襲擊村民後被鑑定為沒有主動攻擊傾向,隨後放歸。
另外,在過去的其他野獸傷人事件中,只有屢屢下山傷畜傷人的個體才會被追蹤捕捉或擊斃,鮮少有因為殺死闖入者而被追蹤處決的事情發生。
有了這些案例做基礎,再參考社會各界的聲音,與會者才最終討論出了處置方案。
首先是加強巡邏,務必保證重新追上兩頭老虎的行蹤,並實施捕獲,配戴項圈,後放歸;其次是在附近村落中進行保護工作檢查和宣傳教育,叮囑村民無事不要進山,如果進山最好雙人同去,並攜帶能驅趕野獸的摔炮;最後是要搞好法制科普和執法工作,讓有偷獵行為的人懂法、敬法、伏法,如有願意認真反省、積極認錯補償的,可以吸納他們加入到森林保護的民間工作隊伍中,發展成東北虎豹巡護員。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所有人都滿意了。
一直有點擔憂的安瀾在偷聽到巡護員的對話後也滿意了。
她那天的確因為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而且孩子還嚇成這樣而狂怒不已,做出的反應也不太像她成為老虎之後的樣子,反而更像還在當獅子時候的樣子。
在非洲大草原上,西岸獅群曾多次撕碎過入侵者,無數盜獵分子在豐饒河谷飲恨。獅女王對此並不是放任,而是積極促成,只是攔住獅群,不允許它們食用人類的屍體。
而在成為老虎逃出馬戲團後,她不敢像在東非時一樣隨心所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