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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她心情更好的只有陳主任。
年近六十的老陳最近走起路來簡直是腳下生風,在辦公室里看著一線工作人員發來的視頻都能不自覺地笑出聲來。雌虎要養育小虎,如果不是環境治理真的見效了,是絕對不會到這邊來生活的,這是對他和其他工作人員過去努力最好的肯定。
為了確認入境東北虎的狀況,陳主任親自盯著特別調查組在附近樹林裡架設了三十多台紅外攝像機,另外還多增派了幾輛專車在林道巡邏,提示行人此處有猛虎出沒的牌子也做好了。
倒是虎豹專家提了一嘴:「要不要給它們上項圈呢?」
「有條件的話肯定要上。」陳主任拍板,「但是現在老虎剛剛入境,而且這兩頭是今冬唯二被親眼目擊到過的個體,你們辛苦點先觀察一段時間……要是它的動向不對,我們再介入。」
虎豹專家點了點頭。
這個特別調查組可以說是調查了個寂寞,誰能想到娜斯佳帶著崽子光明正大地過了河,倒讓他們這些準備好要尋找老虎蹤跡的組員毫無用武之地了。
眼下工作從調查轉為跟蹤觀察,大家都卯足了勁要干出點成績來。
東北虎被觀察到的四小時後,特別調查組——現在改叫特別行動組,就在附近的村落里轉了兩圈,負責把消息通知到戶,並向村民告知遇到老虎該怎樣應對。
村長吧嗒吧嗒抽著煙,只是應和。
他說:「國家有指示,野生動物要保護。再說老虎也怕人,咱們只管把娃兒看好不往山里去,錯不了。就是這兩年山裡的野豬總下來,趕又趕不走,打又不能打……今年王嬸家的稻田都給豬拱完了,明年還不知道吃啥哩。」
工作人員也撓頭。
野豬這東西在東三省指數爆炸級地增長,不知道禍害了多少田地,而且它們個頭大 、力氣足、長著獠牙,往年還有刺死人、咬死人的報導。
在野生動物保護法的保護下,私自打野豬是不被允許的,一到作物成熟季節,林業局管這塊的部門都要忙得腳不沾地。
看他也面露難色,村長就磕磕菸袋,不說什麼了。
「就叫老虎吃去吧。」老爺子最後說,「反正山里野豬多,都叫老虎吃了才叫好事呢。」
工作人員回到車上,長嘆一聲。
人類、有蹄動物和捕食者應該達成一個平衡,人類的存在制約著熊瞎子、東北虎和東北豹的擴散,捕食者們控制著狍子、鹿、野豬等動物的數量,而這些雜食動物偶爾來村落邊上覓食,這才是正常的。
幾十年來虎豹幾乎要絕跡,為了恢復生態,人類投放了大量的有蹄動物到樹林裡,結果虎豹數量一時三刻沒上來,這些有蹄動物倒是瘋狂繁衍,可不就成災了。
還是得抓緊吸引老虎回來安家啊。
他發動車子,安慰自己道:「至少老虎不缺東西吃。」
老虎的確不缺東西吃。
才剛剛在這個樹林裡轉了半圈,安瀾就看到至少六頭野豬從她眼皮底下走了過去。
這些野豬個個都膘肥體壯,本來就短的脖子乾脆是完全看不出來了,也不知道為了過冬囤了多少脂肪。安瀾看著它們,就像穿透黑色的皮毛直接看到底下肥美的豬肉一樣,頓時勾動了胃裡的饞蟲。
金橘在她腿邊小聲噴著鼻息,好像也是餓了。
安瀾鎖定了不遠處的一頭壯年野豬,這頭野豬看著得有三四百斤重,背毛直愣愣地豎著,獠牙就像兩把彎刀似的藏在嘴邊。它正用嘴巴和前蹄刨著地面上的積雪,似乎是在尋找雪被之下能吃的東西,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看到監護人要去狩獵,金橘乖覺地找了個灌木叢蹲下了。
風向對老虎來說是不利的。
從這個角度,安瀾的行動可能會被野豬發現。她用最輕的腳步朝側面繞行,很快就將自己置於下風口處,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獵物。
缺乏捕食者的磨鍊,這個區域的有蹄動物並不十分謹慎。
當大老虎跑起來的時候,野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直到陰風颳到背毛上,它才驚恐萬狀地嘶鳴一聲,邁動四腿朝山下狂奔。
安瀾快跑兩步就追到它背後,想要以一個半躍起的姿勢朝它背上撲去。
到了生死關頭,野豬也被激發起了凶性,它原地一個急剎車,低下腦袋,就想把那兩把彎刀一樣的尖牙戳到敵人的肚腹里去。
換個沒有狩獵經驗來的可能會吃這個悶虧,但安瀾一眼就識破了它的招數。
早在非洲大草原上時,疣豬就是這麼反抗獅子的。
她不但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腳下更用力了。在後腿的支撐下,她毫不費力地跳起了一米多高,兩條前臂抱住野豬的身體,直接躍到了它背後。藉由這一跳躍翻滾形成的力量,她幾乎是把同體重的獵物掀翻在地,旋即壓上去死死地鎖住了它的喉嚨。
這是一個完全壓制的姿勢。
獵物被迫倒在地上,四腳朝天,而安瀾則直接壓在它的肚腹上,前臂抱住前腿,牙刀穿刺著尋找著氣管。野豬的後腿瘋狂踢蹬著,好幾次都險而又險地從她側身划過。她必須用盡全力死死壓住對方,和它緊緊貼在一起,才不會被抓到空隙,踢到肚子。
皮糙肉厚的好處就在此刻彰顯了出來。
安瀾硬生生鎖了它四分鐘的喉,野豬還能動彈。<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