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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臉和軟軟發出了不安的咕噥,這個年紀的小豹子已經可以叫喚得很大聲,在一些情形下能迅速引領保護者找到它們並從中獲益,但在另一些情形下簡直是準備給自己簽發一張通往地獄的死亡特快單。
入侵者在半道和母親迎面相撞。
那是一隻身材強壯的雄性,方頭寬耳,眼神如電,耳朵興奮地豎立,身上披著黑色圓環,仿佛一種花紋獨特的鎧甲。
看到雌性,它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而是仰起腦袋小心翼翼地在空氣中嗅聞,緊接著壓低身體緩慢向前,嘗試在對方的尾巴附近再次做確認的嗅聞。
母親沒有挪動。
安瀾可以看到它正在準備戰鬥,斑紋皮毛隨著肌肉的收縮繃緊而流動著,好像要把每個看到它的人都拖進夢幻的迷彩當中。但是它畢竟沒有進攻,反而克制住自己,釋放出了愉悅的信號
她心下一沉。
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兩隻幼崽年紀還小,一竅不通,但是安瀾對這種常見的社交信號很熟悉,太熟悉了,閉著眼睛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這頭雄性美洲獅正在檢查眼前的雌性是否能夠發情,一旦它發現後者正處於哺乳期……場面會非常難看。
母親在拖延時間。
只要有一線希望,它就不會和入侵者發生死斗,因為這樣做很容易導致重傷,即使存活下來也無法照常捕獵,同樣會失去這一窩幼崽。
可是這種拖延計策對雄性入侵者來說很容易被識破,只消一次嗅聞,頂多兩次,它就會發現雌性正處於哺乳期的事實,而且它闖進來的速度太快,距離藏身地太近,不用費多少工夫就能找到躲在這裡的幼崽,哪怕被纏住無力脫身,也很容易波及到這裡造成嚴重的傷害。
安瀾四下環顧,知道自己必須帶領兄弟姐妹們採取自救行動,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母親的戰鬥技巧上。雨林里適合藏身的地方有很多,十幾米開外有一處看起來非常堅固緊湊的灌木叢,二十幾米開外有個它們曾經去探險過的樹洞……或許可以先跑進洞裡再作打算。
正在這時,雄性美洲豹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
聽到這樣的信號,安瀾再不需要更多催促,當即朝著樹洞狂奔而去。娃娃臉和軟軟在她焦急的呼喚中僅僅只是停頓了一兩秒鐘就快步跟上,像過去兩個月被養出來的習慣那樣。
安瀾在鑽進樹洞時還在咬牙切齒,實在想不明白——
這些大貓咪都是怎麼回事啊!
成天到晚闖進別人的領地里趕小孩打小孩吃小孩,都從獅子變成老虎變成美洲豹了,還逃不過被隔壁老王追著揍的悲慘命運嗎?!
第249章
樹洞裡面很潮濕。
安瀾剛踩進去時差點滑個大跟頭,因為沒維持好身體平衡,只跌跌撞撞地繼續走了兩三步就從台階狀的土坡上翻了下去,一路滾到腐朽的樹根深處。
娃娃臉和軟軟也沒走運到哪去。
在慌張中衝進來的幼崽一隻接著一隻翻下去疊了羅漢,被當做底座的安瀾直接被壓成了一攤小貓餅,幾乎能感覺到小蟲子在泥土裡爬行時撥動皮毛帶來的瘙癢。她哼哼唧唧了半天才勉強把兄弟姐妹蹬開,爬起來喘口氣坐好。
四下漆黑,唯一的光亮來自狹窄的洞口。
然後——就像放恐怖電影一樣,雄性美洲豹的大臉出現在了洞口,將陽光完全擋在了外面,背著光的它看起來格外陰森恐怖,因為體型太大無法進入,只能把一條前臂伸進來狂亂地撲抓。
這個動作當幼崽們背毛都炸了開來,也讓跟在後面的雌性美洲豹勃然大怒。
隨著一聲極其響亮的吼叫聲,雄性美洲豹被什麼力量向後拉扯,硬生生被從幼崽身邊撕開了。兩隻美洲豹在平地上戰作一團,咆哮聲如悶雷般在樹洞中來回翻湧,震得洞壁不斷有浮土落下,好像隨時隨地都會完全坍塌。
三隻幼崽擠在一起從彼此身上汲取能量,軟軟抖得像篩糠,娃娃臉可能是直面了另一頭雄性的威風,整隻豹子都蔫巴巴的,又不敢嗚咽得太大聲,生怕再把敵人的注意力引到這裡。
忽然,外面響起了第三個咆哮聲。
隨著這個咆哮聲而來的還有一個從未嗅到過卻不知怎的有些熟悉的氣味,不必親眼看到外面的景象,幼崽們立即知曉有第二隻雄性美洲豹出現了,並且加入了戰局。
二對一,入侵者沒有任何機會。
打鬥的聲音漸漸向著離樹洞遠離的方向而去,曾經讓幼崽們膽戰心驚的氣味也慢慢變淡,當陽光再次被擋住時,洞口出現的不是那張陌生的臉,而是母親有些疲憊又有些警惕的臉龐。
安瀾無法形容自己看到它時的放鬆。
「母親」這一角色對大貓來說意味著很多:剛出生時溫暖的體溫和乳汁,成長之後更多的食物、不求回報的保護和技能教學,失去它們的庇護,野生大貓幼崽基本活不到獨立。
在這些生存必須的東西之外,母親往往還代表著純粹的愛,正如此時此刻它忍著傷痛也要第一時間走到樹洞邊上用一種非常溫柔的咕嚕聲呼喚自己的幼崽一樣。
娃娃臉和軟軟還在害怕,安瀾看了看它們倆,就勇敢地第一個爬了出去,在洞口被母親一口叼起來放到前臂中間,舔了又舔,親了又親,許久才把她放下來去哄勸另外兩個孩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