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頁
自始至終,達達和妹妹象都沒有移動。
露皮塔和後來趕到的阿斯瑪已經開始小聲歡呼,李發現自己正在向各路東方西方的神明祈禱,祈禱營地有位置足夠好的攝像頭,可以把這應該刊登在雜誌上而不是丟進記憶落灰的影像拍下來。
讓觀察者感到喜悅的事並沒有就此完結。
這天晚些時候,阿達尼亞非常給面子地把所有雌性亞成年都接觸了一遍,曼蘇爾、塔姆和阿拉法特這些年紀小的雄性亞成年也都撈到了社交機會——唯獨賈希姆遭到了以後退示意的拒絕。
太陽掛上天頂的時候,阿達尼亞慢慢地把長鼻子從鐵網裡收回,站定看了達達一會兒,好像在進行某種無聲的交流,然後它慢慢轉過身,愉悅地,甚至可以說是志得意滿地回到了象群當中。
卡拉帶著其他野象站在距離鐵網約有八、九米的地方,沒有漏掉一點細節。當阿達尼亞走到它們身邊時,阿梅利亞主動迎了上去,用鼻尖拂了拂妹妹的脊背,隨後又嗅了嗅它鼻子上的氣味。
「我覺得那是一種鼓勵。」李樂觀地說。
「至少肯定不是在表達反對。」露皮塔說。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阿達尼亞之後,卡拉象群的其他成員陸陸續續地和二代象群進行了接觸,到最後,年長的頭象也沒有錯過。那是一個相當正式的會見,和攝影師們記錄過的兩個象群相遇時的接觸相差無幾,事發當
晚,就連威爾都忍不住小酌了兩杯。
當然,可憐的賈希姆仍然沒有得到同等待遇,似乎大多數野象都對最近竄個頭飛快的亞成年公象有些排斥,不過它也找到了自己的安慰:埃托奧顯然很樂意和它隔網交流一點「男子漢的日常」。
到目前為止,露皮塔的「突發奇想」都收穫了正面效果,這也讓她在兩個月後提出的又一個「瘋狂想法」在營地里得到了許多忠實的擁躉——
既然都熟悉了,是不是可以放出去了呢?
支持者認為:卡拉象群除了個別成員以外都沒有過激舉動,而且最近阿涅克亞也平和了許多。現在它們每次到營地造訪,兩個象群都會隔著鐵網打招呼,有時還會靜靜地相處一會兒,就算打開軟放歸區,發生意外的可能性也很小。
反對者如阿斯瑪提出的觀點則非常實際:奧卡萬戈有超過兩萬平方公里的土地淹沒在水裡,並不是什麼私人擁有的、面積狹小的保護區,一旦小象打定主意要逃跑,或者跟著卡拉家族離開,那真是像魚游入大海,再想趕回來千難萬難。
雙方都有道理,誰也說服不了誰。
露皮塔提出的意見就這樣被擱置了,拖啊拖啊,拖到旱季過去,雨季到來,象群趕在人類之前,替他們做好了決定。
暴雨淹沒大地的時候,卡拉家族按照原計劃踏上了征程。它們走得十分灑脫,好像對兩頭小象很放心一樣,被留下的達達也沒有什麼異常表現,小傢伙倒是低落了兩天,不過很快就被勸住了。
這在營地看來是板上釘釘的證據:二代象群作為一個家族已經有了凝聚力,這種凝聚力並不會因為它們和結構更完整、經驗更豐富、甚至還和頭象存在血緣關係的野象群深入接觸就分崩離析。
退一萬步說,現在就是想跟著走也走不了了。
這年雨季,達拉加營地第一次打開了軟放歸區。
那天天氣很好,可以看到的空域裡都罕見地沒有什麼積雨雲,太陽像火球一樣升起,朝四面八方灑下金色的光影。
十三頭亞成年非洲象依次從鐵門中走出,保育員們不緊不慢地跟著,背後是偶有人聲的營地,面前是天藍和草綠相接的大海,而他們照看著、保護著、祝福著的小象則是一尾又一尾灰色的小魚,大的領著小的,勇敢的牽著怯懦的。
達拉加最偏愛的那一尾游在隊伍的最前方。
朝陽在它眼睛裡投下了光點,不被畏懼的翳浸染,也不被猶疑的霧遮蔽。
像亘古閃爍的星星。
第428章
轉眼間門,半年就過去了。
軟放歸區與放歸區連通後的生活比安瀾想像的要平靜許多,保育員們仍然定時為象群提供食物,定時把象群帶回營地過夜,定時驅離在附近現身過的危險動物……就像帶孩子們參加供食供水供藥供帳篷供保暖物品的「荒野求生夏令營」,半年下來,最振奮人心的事竟然是跟岩蟒狹路相逢。
至於野象群……安瀾一直讓象群定期發出「排斥信號」,再加上每回出行時邊上都跟著保育員,有時還跟著越野車,跟著荷槍實彈的土著嚮導,稍微機警點的野象都會主動避開,家族裡有新生兒要保護的甚至退出了這片區域。
在與同類的社交上,二代象群可以說是毫無發展,但在地貌探索和食物認知上,哪怕年紀最小的萊婭和阿麗耶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安瀾帶著它們,每周都走到比上一周更深入濕地核心的地方,見過漫布河灣的紙莎草叢,見過巨人般聳立的猴麵包樹,見過次第生長的鳳凰棕櫚,把自己幼時學過的知識傾囊相授。
保育員們意識到了她在判斷植物可食用性這件事上的正確率,只在象群頭幾次接近營地不供應的灌木時稍有阻攔,後面都是謹慎旁觀。當然了,在小象被可食用植物扎破嘴巴這種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時發生時,他們也會迅速地提供幫助。<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