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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套動作可以說是行雲流水。
面對強大的敵人,野兔無計可施,約莫半分鐘後就被鎖住脊柱,只能絕望地吸著鼻子,用後腿拼命亂蹬,做著無畏的掙扎。
羅密歐輕而易舉地終結了它的性命,叼著獵物左右看了看,不敢坐下來,只敢就這麼站著撕扯皮毛和肉塊,將能吃的部分全部風捲殘雲般吃進腹中。
食物很鮮美,但它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也正是這份警惕使羅密歐在第一時間發現風中出現了一股不同於樹木、不同於青草、不同於漿果也不同於野兔血肉的氣味——
同類的氣味。
它霍然抬頭,只見有兩頭大狼正沿著林間被動物踩出來的小道緩慢地朝河邊靠近,它們都抬著腦袋,鼻子翕動著,顯然是也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可能正是從兔子身上散發出來的代表則殺戮的氣息。
領地的主人來了!
羅密歐沒有半點猶豫就把野兔剩下的部分丟在地上,甚至來不及清理自己沾了血和肉沫的前爪和嘴角,頂著一身血腥氣就準備往來路折返。
只要速度夠快,及時地渡到河對面,大河就可以成為它自己和敵人之間的一道天然屏障,屆時再從南側領地想辦法脫身就是了。
可是計劃這種東西……總是沒有變化快。
再怎麼想羅密歐也不可能想到這兩頭灰狼竟然能跑得這麼快,幾乎上一秒鐘它才剛從風中嗅到它們的氣味,下一秒鐘它們就已經出現在了土坡上,視線稍稍一轉,就鎖定了正準備扭身逃跑的入侵者。
這個距離太近了。
如果被追蹤者越過河流時追蹤者才趕到河邊,那麼它們就會有很大概率放棄追蹤;但如果追蹤者趕到河邊時被追蹤者還在游泳的話,這場追逐就有很大可能會繼續進行下去。
它也可以賭一賭。
賭一賭因為河對面是南側狼群的領地,這兩頭谷地灰狼不敢直接聲勢浩大地越過來,但萬一賭輸了呢?最壞最壞的結果,萬一南側狼群也加入到追逐中呢?
到那時不就徹底完蛋了。
羅密歐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躍入水中加大體力消耗和不確定性,而是飛快地沿著河岸逃跑,邊跑邊發出示弱的嗚咽聲。
就這樣跑出兩百米,它回頭一看,頓時傻了眼:
這兩頭大狼還待在剛才那個土坡上,其中一隻黑色的巨型公狼慢速地轉著圈,似乎正在思考應當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才比較合適;而那隻白色母狼則顯得更加悠閒,它甚至坐了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舔著自己的前臂。
這是怎麼了?
為什麼沒有狼追上來?
作為一頭兩歲公狼,而且還是一頭獨狼,羅密歐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
它最清楚領地保護是怎樣一回事。
入侵者必須避開任何被做過新標記的地點,避開任何豐饒的獵場,避開任何可能睡著灰狼的暫棲地,在繁殖季節尤其要避開狼穴,夏秋季節則要避開小狼……如果不遵守一些在狼世界裡約定俗成的規則,硬要在有主人的領地里撒野,最後一定會落得悲慘的下場。
事實上,哪怕一頭獨狼完全做到以上幾點,進來時躡手躡腳,活動時宛若隱身,只要是有地主狼發現了,仍然會被驅逐,被重創,乃至殺死。
可是這兩頭谷地灰狼好像並不急著幹活。
不管羅密歐怎麼打量它們,都沒有看到任何代表進攻欲望的前搖舉動,從那些小動作和發出的輕叫里,它只接收到了驚奇、疑惑,仿佛還有點……喜悅(?)的情緒。
片刻之後,狼嗥聲響起來了。
首先開始嗥叫的是白色母狼,隔了幾秒鐘之後,黑色公狼也加入了狼之歌,表達著它們共同的情緒和意願。
這是一支常常在冬日被唱起的歌。
這是一支代表合作的歌。
難道這是個想要吸收新鮮血液的狼群?
羅密歐大吃一驚。
在這個時間點上,它甚至沒有想過要加入谷地狼群,滿腦子裡晃蕩的只有希望能平平安安地這裡撤出去,如果能再抓到點別的獵物填飽肚子就更好了,可是現在,情勢由不得它不細想。
說實話,沒有獨狼不願意擁有家庭。
尤其是像它這樣被逼無奈背井離鄉、而不是因為想要尋找配偶主動離開故鄉的狼,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夠重新被一個家族接納。
長時間來羅密歐也不是沒有努力過,但前期它年齡還有點小,不足以成為某些家族的狩獵主力,得到的比提供的多,而且大家都因為災難反應激烈,久而久之,它就不想了。
現在是機會來了嗎?
要不要就在這裡安家呢?
在羅密歐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它銳利的眼神柔和下來,繃緊的肌肉完全放鬆,爪子猶豫地在地上刨抓,身體姿態也不再表現出一副隨時隨地都要轉身逃跑的樣子。
看到它的反應,兩頭大狼叫得更懇切了。
幾次長長的嗥叫之後,從山的那一側傳來了遙相呼應的狼嗥聲,似乎是其他家庭成員終於趕上進度,用行動表達出了自己的支持,如此說來,這兩頭狼竟然是阿爾法狼……
想到這一點,羅密歐的決心越發動搖。
而在對面土坡上,安瀾和諾亞幾乎要心花怒放。
此時此刻他們看著這頭小公狼就像看著一塊亮閃閃的金子一樣,聲音要多溫柔有多溫柔,語氣要多哄騙有多哄騙,就差把「快來啊」三個字寫在狼之歌里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