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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離奇的是這三個人沒有一個發現已經離他們只有不到八十米遠的美洲豹,他們都面對著同一個方向,有兩個甚至還半跪著,沒有一個人想到要轉過來防備一些潛在的掠食者。
借著高處把入侵者的行蹤看得仔仔細細,省得走到底下又被密密麻麻的樹枝樹葉擋住,安瀾這才喘出一口氣,朝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
走到近處就看得更清楚了。
他們站著的地方是領地里並不罕見的斷崖,前任領主雌豹當年逃竄時還曾經經過過這座斷崖上架著的獨木橋,崖底有一條小溪,落差大約有五到六米。
穿著T恤的年輕人跪在斷崖邊朝著底下伸手,好像他是什麼超能力使用者,可以把手臂變成魚竿和魚線,或者可以把物體隔空從底下吸上來;
帶著補給的年輕人也跪著,雖然沒有伸手,但他做的事更危險,半個身體都在外面,沒過多久他換了個姿勢,屁股朝外,一條腿試探著就要往下放,大概是想直接爬到底下去;
沒怎麼穿衣服的那個幾次想去幫忙,但那件兜襠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安安穩穩跪下來或者做些攀爬動作的樣子,只能彆扭地站著,站著站著一隻手還按上了胃部,臉色發青,雙腿打顫。
安瀾:「……」
這三個絕對不是偷獵者。
沒有偷獵者會莽成這個樣子。
她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把他們的對話大概聽了個七七八八,最後總算弄明白了這些人究竟從哪裡來,是來幹什麼,又遇到了什麼。
事情還要從紀錄片攝製組的臨時營地說起。
因為製作組長期駐紮在幾公里之外的空地里,難免在環境中留下了一點印記,但也和周圍的野生動物建立起了某種聯繫,於是環保局就準備把這個營地及周圍一小塊區域從特批地劃成專項用地,等將來他們離開之後改建成研究基地分站或者宣傳基地分站使用。
基於這個設想,原本通到附近聚居地村落的土路就一路架設通到了營地,並且還越過營地朝著更深的區域通了一點,未來可能還會有第二階段工程,大抵做到車能走就行,穩不穩無所謂。
硬體跟上來,消息傳出去,營地本身又沒住滿,於是乎就有許多項目組發來了合作申請或者借住申請,希望能在已經被踩點踩得相對安全的雨林區域裡拍攝一些視頻和綜藝節目。
這些申請有的來自單位,有的來自個人。
安瀾眼前的三人組就是油管上某個頻道的運營人,一個「策劃」,一個「攝影」,一個「主播」,這三個年輕人大概是覺得荒野求生節目很酷,又能體現出主播的搞事能力和應變能力,又能跟上熱點吸引流量,於是也跟著申請了。
攝製組和合作單位毫不留情地就駁回了這個申請,但是年輕人們不死心,帶著行李、一腔熱血和只是從各種求生節目裡看到的生存技能,就從洛杉磯千里迢迢跑到了亞馬遜州。
本來要等到天晴時在進去拍節目的,但是雨一直下,他們就決心先進去看看,踩踩點,試拍一小段節目。
到現在為止這三個人才在雨林里待了大半天,這大半天「策劃」和「攝影」吃的是背包里自帶的壓縮餅乾,而「主播」作為荒野求生的「表演者」則學著求生節目的樣子扒了一點蟲子吃,隨後覺得身體不適,整個人都在發抖。
兩個同伴嚇得魂飛魄散,再加上自己穿得少又一直淋雨也難受得不行,連連說差不多行了,乾脆回去吧——
然後就架著他迷失在了人生的道路上。
安瀾聽完只有一個想法:這樣搞竟然還能活著?!
哪怕幾公里外有攝製組營地,而且這些人還經常到雨林里來轉悠,但那都是帶了防身用具,而且處於嚮導的指引下,攝製組在這裡生活了大半年,至今為止還沒人單獨出來走過。
她現在要是只普通美洲豹,這三個估計就得帶著傷離開;哪怕她什麼都不做,只要站在這裡看著,下雨天還想爬到五米深的懸崖下面去撿掉下去的攝像機,多半也得弄出點好歹來。
安瀾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
為了一點流量連性命都不要的博主大有人在,智力水平不足以意識到某些行為會招致死亡或者牢獄之災的博主也大有人在,換做還是人類時她都覺得該怎樣怎麼樣,自己的決定自己來承擔。
但是在做動物時,從過去到現在她都不喜歡有除偷獵者之外的兩腳獸在領地里死去,這種死亡要麼會帶來同理心上的不安,要麼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這三個人看起來……太年輕了。
亞馬遜雨林被稱為綠色地獄,在裡面停留的每一秒鐘對毫無防備的人來說都是風險,即使不被野獸襲擊,哪怕被蚊蟲叮咬,都可能招致病毒和細菌傷害。
多少家人友人會為做出愚蠢決定的人心痛呢?
安瀾又嘆了一口氣。
半小時後,遠在臨時營地的林登從睡夢中被豪爾赫叫醒,後者嚴肅地指了指帳篷,那表情看起來實在有點糟糕,都不用說什麼話,林登就知道有什麼事情不妙了,而且是大大不妙了。
他快步走到帳篷里,看向了監控屏幕。
桑德拉獨自待在那裡打電話,一邊打一邊揉著眉心,頭髮從額角垂下來一束都沒空去把它撥弄到耳朵後面。
林登投去疑問的神情。<hr>